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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秦牧散文作品 # 发表 2.2k浏览 19内容 0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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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在遥远的海岸上

    中国有一千几百万华侨散布在世界各地,这一千几百万人和国内人民的思想感情的脉搏是一同跳动着的。在这方面,我常常想起无数动人的事件,使自己像喝过醇酒似地进入一种感情微醺的境界。虽然我离开海外回到国内来已经很久很久了。

    波兰古典作家显克微支有一个短篇小说叫做《灯塔看守人》。里面讲的是十九世纪流浪异国的一个波兰老人的故事。这老人因为反抗压迫,在国外流浪了大半生,到他衰老的暮年,异常困倦地渴望获得一个安定的位置度过他的余生。在意外的机会中他找到了一个看守灯塔的职业。这工作是异常寂寞孤独的,整天和潮汐海鸥为伍,在偏僻的岩礁上,连人影也不见一个。唯一的工作就是每天按时燃着灯火,使来往的船只不致失事。这工作很轻便,但绝对不容许疏忽。只要有一次的错失,他就得失掉位置,重新去作无所归依的流浪者了。老人是很喜欢这工作的,他按时点燃灯塔,从不误事。但有一次他收到了一个邮包,有人寄给他一本波兰诗人的诗集。他翻读着书籍,和祖国的千丝万缕的感情使他沉浸于一种如醉如痴的境界,他回忆、沉思、激动、神往,像喝醉了酒似地一连躺了好几个钟头,忘记燃点灯火。于是,他被撤职了。

    许许多多华侨眷念祖国的故事,那情景,是和这个小说中的波兰老人有很多相似之处的。

    宋庆龄副主席访问印度尼西亚,回来叙述过她在峇厘岛上见到的一桩事情:“我们国内已不易看到的铜钱,在峇厘岛上家家都能找到,这种铜钱被停止流通还是不久的事情。现在人们把铜钱结成一串一串的吊起来,当做宗教仪式上不可缺少的神器。在一家银器店里我们发现一串串的铜钱中有开元年号的,有万历年号的,也有清朝各种年号的……”这种表面上看起来很细小的事象,里面蕴藏着的人们眷念祖国的感情却是多么的强烈啊。

    和这种事象相仿佛,我记起了华侨许多保持祖国古老的风俗习惯的事情。这种情形意味的决不是普通意义的“保守”。他们正是以这来寄托他们永不忘本的家国之思的。正像波兰的作曲家肖邦,到西欧去流浪时,永远带着一撮祖国的泥土那样,具有深远的寓意。

    《红楼梦》七十二回,从王熙凤向贾琏发脾气的谈话中讲到一个词儿:“衔口垫背”。那是一种古老的迷信的风俗,在死人嘴里放一颗珍珠或一些米叫做“衔口”;入殓时在装殓的褥下放一些钱叫做“垫背”。这风俗在国内,即使在解放前也已经不容易见到了。但在南洋华侨当中还相当地流行,我的母亲入殓时就采用了这种仪式。在福建,清初时候,许多反清复明的志士和他们所影响的人们,入殓时习惯在脸部盖上一块白布。那意义是:“反清复明事业未成,羞见先人于地下”这习俗,也同样随着一部分福建侨民带到海外去。

    对古代祖国英雄豪杰的怀念,是无数华侨共有的感情。在热带的雨夜,家人父子围在一起谈郭子仪、岳飞、戚继光……是许多华侨家庭常有的事。在南洋一带,人们又十分推崇曾经踏上那边土地的三保太监郑和。亲戚朋友们在灯下聚谈的时候,话题常常很自然地拉到这个太监身上去。这位在五百多年前曾经出使七次、航程十六万海里的三保太监,在许多华侨口中仿佛变成了一个无所不能的异人。南洋有些成人遇到困难,有时还会喃喃祈祷道:“三保公保佑,三保公保佑!”南洋侨胞对郑和的尊崇,是渲染上许多神话色彩的。他们所以这样做,严肃追究起来,实际上蕴藏着一些颇为辛酸的理由。从前,当华侨没有一个强盛的祖国,还处在“海外孤儿”的境地的时候,他们不得不怀念和神化当年扬眉吐气的先人,不得不通过“三保太监”来寄托他们备受损害的民族自尊心。

    对于光荣先人的追念,对于风俗习惯的保持,在这些现象里面,闪耀着强烈的爱国主义感情。从美洲到欧洲,从非洲到南洋,众多的华侨坚持着吃中国饭,穿土布衣服,着广东木屐,吃从遥远的家乡运来、或者自制的腐乳、咸鱼、梅菜、凉茶;继续过我们的清明、端午、中秋、冬至,祖孙累代数百年如一日地坚持着。为什么有些风俗在国内已经逐渐改变或者丧失了,在海外却那么牢固地保存着,从这里是可以找到很好的答案的。

    这些年来,海外华侨每当遇到放映国产电影或者祖国的各种代表团抵达的时候,他们有人会跋涉一百几十里路来看一场电影,或者会一会亲人。有的人回到国门,踏上祖国土地时就纵情高歌,有一个华侨甚至特地缝了一件缀上了五角星的衣服,在抵达边境时披到身上。有一些累世居留海外的华侨土生,因为当地华侨人数稀少,说中国话的机会不多,因而操中国语言已经不很灵便,然而这些年来他们也纷纷回来了。他们一家家已经离开祖国一两百年,他们已经不大会讲祖国语言,然而祖国有一种巨大的吸力把他们从海外吸引回来。一个历史文化悠久的国家,在她的子子孙孙的身上留下了多么深远的影响!祖国的强大,使她的海外儿女的强烈感情得到了一个很自然的喷火口了。那类使人感动的事象的出现决不是偶然的事。

    在世界各个遥远的海岸上,有多少万颗心像向日葵似地向着祖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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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哲人的爱

    好几年前,我读过一则消息:青岛医学院教授沈福彭,1982年2月因病去世,他生前殚精竭虑,尽瘁教学,亲嘱死后将遗体献给医学教育事业,五脏作局部解剖教学用,骨骼制成标本,供示教用,用遗体“再站一班岗”。这则消息使我大受震撼,掩卷沉思,神驰黄海之滨。一个彻底唯物主义者的献身精神,一个哲人对群体无私的爱,尽在不言之中了。

    继沈福彭教授之后,北京医科大学前任校长胡傅揆教授也在生前自愿地把遗体献给学校作为骨骼标本。这两位医学教授的事迹先后辉映。据我所知,遗嘱相赠肾脏、眼球,以至于遗体或以利他人,或造福群众的事虽有不少,但是遗嘱指定把自己的遗体制作骨骼标本供教学用的事我极少听到。中国先进的知识分子舍己为群,献身祖国的坚强意志和崇高风格,从这样的实例中也可以相见一二了。

    1987年底,我突然接到青岛医学院一封来信,那是院长办公室工作人员寄来的。里面除了信件外,还有一张骨骼图片,那就是沈教授遗留下来的骨骼标本了。信里有这样的话:“他去世后,由他的学生将骨骼制成骨架,陈放在青岛医学院解剖学教研室的标本室里(外有玻璃罩),人们每过此室,都以十分崇敬的心情,瞻仰骨架。”信末这样说:“秦老……你能否为我院沈教授写几句话,如蒙赐字,我们将把它刻在玻璃罩上……”我端详着那张骨架图片,百感纷纭。这具骷髅给予我的不是忧惧、哀伤,而是亲切、鼓舞。我把图片放在写字台的玻璃板下,早晚工作时经常瞧它几眼,我觉得它对我的灵魂有净化的作用,犹如明矾之可以净水一样。我的写字台的玻璃板下,没有任何绮年玉貌,皓齿明目的明星歌星的照片,却有这么一张骷髅的照片。这并不是因为我已经是老头子了,即使我是个风华正茂的青年人,我也会这样。面对这张照片,崇敬、可亲的感情驱除了一切渺不足道的杂念。

    这副骨架图片仿佛给了我一道无声的命令,我决意写那将被刻在玻璃罩上的几十个字。

    平素写些小文章我是不起草稿的。但是为了写这几十个字,我却决定夜里到附近

    僻静的街道上长时间漫步,思索、酝酿。我想起了一位文豪类似这样意思的话:“当你把笔插进墨水瓶里的时候,如果不是蘸着自己的血来写的话,那就不要动笔。”

    那夜月色溶溶,柠檬桉雪白的树干显得十分高洁。月光透过凤凰木,洒落了一地斑驳的光点。长街寂寂,阒无一人,我来回踱步,一次、一次又一次。那具骷髅在我眼前冉冉腾起,我的想象使他还原为血肉之躯:他埋头在灯下研读,他屹立在讲坛上讲学,他以深邃的眼光凝视人群,毅然写下献出骨骼遗嘱的情景,历历如在目前。我虽不是教徒,却涌起一种教徒似的心情,渴望能够有个和神圣的魂魄对话的机会。

    我知道这位教授生前曾经受过政治上不公正的待遇,然而,“风暴压不断雄鹰的翅膀。”“异端待我,国土报之。”

    有人死了,还要造地宫,造金字塔,棺上要加内椁外椁,坟上还要盖巍峨建筑,死者仿佛撑开了棺盖,伸出手来喊道:“再给我东西!”有人死时,临终还拼尽力气,讲出这么一句话:“我想再奉献!”掠夺者和奉献者之间的距离,该是多么遥远!

    那夜我在街上盘桓了很久,回家后对着骨架图片,铺开稿纸,写了一张又撕了一张,最后,拼尽我的心力,终于写出了这么几十个字的《献辞》:

    他生前叮嘱献出遗骸,指定骨架标本在这儿陈摆。玻璃橱里是他特殊的坟,玻璃橱外是他浩瀚的爱!

    一纸遗嘱直如震世春雷,一宗心愿想见哲人气概。让我们脚步轻轻走进大厅,伫立丰碑前默默礼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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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土地

    我们生活在一个开辟人类新历史的光辉时代。在这样的时代,人们对许许多多的自然景物也都产生了新的联想、新的感情。不是有无数人在讴歌那光芒四射的朝阳、四季常青的松柏、庄严屹立的山峰、澎湃翻腾的海洋吗?不是有好些人在赞美挺拔的白杨、明亮的灯火、奔驰的列车、崭新的日历吗?睹物思人,这些东西引起人们多少丰富和充满感情的想象!

    这里我想来谈谈大地,谈谈泥土。

    当你坐在飞机上,看着我们无边无际的像覆盖上一张绿色地毯的大地的时候;当你坐在汽车上,倚着车窗看万里平畴的时候;或者,在农村里,看到一个老农捏起一把泥土,仔细端详,想鉴定它究竟适宜于种植什么谷物和蔬菜的时候;或者,当你自己随着大伙在田里插秧,黑油油的泥土吱吱地冒出脚缝的时候,不知道你曾否为土地涌现过许许多多的遐想?想起它的过去,它的未来,想起世世代代的劳动人民为要成为土地的主人,怎样斗争和流血,想起在绵长的历史中,我们每一块土地上面曾经出现过的人物和事迹,他们的苦难、愤恨、希望、期待的心情?

    有时,望着莽莽苍苍的大地,我骑着思想的野马奔驰到很远很远的地方,然后,才又收住缰绳,缓步回到眼前灿烂的现实中来。

    我想起了二千六百多年前北方平原上的一幕情景。

    一队亡命贵族,在黄土平原上仆仆奔驰。他们虽然仗剑驾车,然而看得出来,他们疲倦极了,饥饿极了。他们用搜索的眼光望着田野,然而骄阳在上,田垅间麦苗稀疏,哪里有什么可吃的东西!一个农民正在田里除草。那流亡队伍中一个王子模样的人物,走下车子来,尽量客气地向农民请求着:“求你给我们弄点吃的东西吧!你总得要帮忙才好,我们已经好几天没有吃的了。”衣不蔽体、家里正在愁吃愁穿的农民望了这群不知稼穑艰难的人们一眼,一句话也没说,从田地里捧起一大块泥土,送到王子模样的人物面前,压抑着悲愤说:“这个给你吧!“王子模样的人显然被激怒了,他转身到车上取下马鞭,怒气冲冲地想逞一下威风,鞭打那个胆敢冒犯他的尊严的农民。但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大臣模样的人物上前去劝阻住了:“这是土地,上天赐给我们的,可不正是我们的好征兆么!”于是,一幕怪剧出现了,那王子模样的人突然跪下地来,叩头谢过上苍,然后郑重地捧起土块,放到车上,一行人又策马前进了。辘辘大车过处卷起了漫天尘土……

    这是《左传》记载下来的、春秋时代晋国公子重耳在亡命途中发生的故事。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奇怪的事情?除了因为这群贵族是在亡命途中,不得不压抑着威风外,还有一个原因是:在他们心目中,土地代表着上天不可思议的赏赐,代表了财富和权力!他们知道,只要掌握了土地的所有权,就可以永不休止地榨取农民的血汗。

    古代中国皇帝把疆土封赠给公侯时,就有这么一个仪式:皇帝站在地坛上,取起一块泥土来,用茅草包了,递给被封的人。上一个世纪,当殖民主义强盗还处在壮年时期,他们大肆杀戮太平洋各个岛屿上的土人,强迫他们投降,有一种被规定的投降仪式,就是要土人们跪在地上,用砂土撒到头顶。许许多多地方的部落,为了不愿跪着把神圣的泥土撒上天灵盖,就成批成批地被杀戮了。

    呵!这宝贵的土地!不事稼穑的剥削阶级只知道想方设法的掠夺它,把它作为榨取劳动者血汗的工具,亲自在上面播种五谷的劳动者,才真正对它具有强烈的感情,把它当做命根子,把它比喻成哺育自己的母亲。谈到这里,我想起了好些令人掀动感情波澜的事情。几个世纪以来,那些当年被迫得走投无路的破产的中国农民,漂流到海外去谋生的当儿,身上就常常怀着一撮家乡的泥土。那时,闽粤沿海港口上,一艘艘用白粉髹腹,用朱砂油头,头部两旁画上两个鱼眼睛似的小圈的红头船,乘着信风,把一批批失掉了土地的农民送到海外各地。当时离乡别井的人们,都习惯在远行之前,从井里取出一撮泥土,珍重地包藏在身边。他们把这撮泥土叫做“乡井土”。直到现在,海外华侨的床头箱里,还有人藏着这样的乡井土!试想想,在一撮撮看似平凡的泥土里,寄托了人们多少丰富深厚的感情!

    过去,多少劳动者为了土地而进行了连绵不断的悲壮斗争!当外国侵略者犯境的时候,又有多少英雄义士为保卫它而英勇地献出了生命!在我国福建沿海地方,历史上就流传着许多可歌可泣的保卫土地的抗敌爱国故事。在明末御倭和抗清的浪潮中,那里曾经进行过保卫每一寸土地的激烈斗争。有的地方,妇女的发髻上流行着插上三支短剑似的装饰品,那是明代妇女准备星夜和突然来袭的倭寇搏斗的装束的遗迹。有的地方,从前曾经流行过成人死后入殓时在面部盖上白布的风俗,那是明朝遗民羞见先人于地下、一种激励后代的葬仪。这些风俗,多么沉痛,多么壮烈!在我国的湛江地方,有一座桥梁被命名为“寸金桥”,就寓有“一寸土地一寸金”的意思,这是用来纪念当年抵抗帝国主义侵略的民族英雄们的。土地的长度和面积计算单位可以用丈,用公里,有亩,用公顷,然而在含有国土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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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神秘瑰丽的地下河

    “喀斯特现象”,给世界许多地方造就了千万奇观。尽管人们已经早就知道石灰岩溶洞像是自然的魔术师,可以变化许多神奇的境界,但是,一碰到新的景观,使人如入梦境,如登仙域,成了童话里的梦游者,人们仍然会发出一连串的惊叹号。我最近泛舟游览了粤北连州一条1500米长的地下河,就有这样的奇特感受。

    连州(今连县所在)是我国著名的古城邑,向以风景壮丽著称。唐代的著名诗人刘禹锡曾被贬职任连州刺史五年,任中写了好些诗文,记叙此间风物。他有一首《送曹璩归越中旧隐诗》,其中就写了这样的句子:“剡溪若问连州事,惟有青山画不如。”他称赞连州一带的山水,是绘画也比拟不了的。但是,不仅刘禹锡居住这里的时候,没有游览过这条地下河,历代的人们也都没有游览过。因为它是几年前才被发现的。原来连州以北的东陂镇大洞村境内,有一巧夺天工的天然岩洞,叫做大口岩(洞口广阔,仿佛一个大嘴巴)。它分上下三层,可供旅游的面积达4万平方米。上层有高达30多米的顶天柱,可容万人的仙人田广场等。最下层有一潭绿泉,蜿蜒伸进山洞深处。它究竟通向何方,谁也不知道。几年前,几个具有冒险精神的农民下了决心,想一探究竟。他们扎了小竹筏,备了火把,带了干粮,进了洞中,小心翼翼探索前进。大伙终于弄清楚这是一条可容小舟通过的地下河。水深1-7米,最宽处10米有余,最窄处只有4米。地下河洞顶高达10-15米。这条河穿过了四座山,蜿蜒1500多米,大口岩和附近的右蛇岩、莲花岩原来是相通的。这几个乡民的发现渐渐传开了。原来人们游览大口岩,总是观赏它的地面,现在大都转而要求泛舟地下河了。接着连州中国旅行社也在这儿设了个管理区。消息四播,现在到粤北这个山城来的人,都纷纷到大口岩来了。

    我们应邀也游览了一次神秘瑰丽的地下河。我们从莲花岩的洞口进去,和几年前乡民的勘探路线刚好相反。在靠近洞口的旷野里,看到有一条小河潺潺流淌,主人介绍说,这就是从地下河溢泻出来的。地下河的水源是几股喷涌而出的山泉,它有点像济南的趵突泉。从洞口一步步地深入下去,那儿停靠着两艘小小的机动船,每船可坐10人左右。由于带着强光灯,小河两岸风景“繁花锦绣”,都可以看得清楚。岩洞的顶端,因为一般都距离水里好几十米,看来仿佛是一个奇特的深邃的夜空。泛舟河上,那感受是很有趣的,有点像梦境,也有点像是进入神话或童话的境界。我想:将来如果有一部中国式的《爱丽思梦游奇境记》,这种溶洞的奇观,应该更多地拍摄进去,让外间的人们陶醉陶醉才好。这地下的河,还和地面的某些江河一样,也形成了一些美丽的“峡”呢!在两岸石壁高耸,河道狭窄之处,河峡就形成了。河里有三个峡,因其形状不同而被命名为香蕉峡、莲花峡和龙门峡。过峡的时候,仰观石壁,十分峻峭雄壮。沿河两岸,布满了石钟乳,石笋、石柱、石花、石幔等,姿态诡谲奇特。旅行社的人给它们取了各式各样的名称,例如望妻石、猴子台、韩信点兵、双龙抢珠之类。我游览溶洞,对景观的名字一向不大注意。目状取譬,这是悉听尊便的事儿。你可以说它们像这个像那个,也可以说它们就是各种奇形怪状的石花石幔。无须说它们像什么,也很有意趣了。最令人目眩神摇,感觉美妙的,是有些石幔竟然磷光闪闪,璀璨发光,这就使地下河更加笼罩上一层神秘的色彩了。

    听船上的人说,这条地下河里还有鱼,那大抵是鲶鲫一类的小鱼,他们捕获过。夜里船泊在河岸,隔天他们一早进洞上班的时候,有时也见到一两条自动跃进并留在船腹的小鱼。

    乘小船来回一次,我们花了一小时三十分钟。这时真有一种漫游奇境,幻没梦般的感受。我们禁不住谈到陶潜的《桃花源记》,认为决不是什么假托之作,那应该是确有其事的。在人口繁衍,交通发达的今天,我们还时常听到什么地方发现了什么溶洞,什么地方又有一些和外界很少接触的山民,更何况是钱余年前,干戈扰攘、交通梗塞那样的时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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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彩蝶树

    人们常以赞美之笔,描绘南国的鲜花。可是,洋紫荆——原名“羊蹄甲” 的花,却常常被人所忽略,这大概是因为它既不是草本植物,又不是灌木盆 栽,而是生长在乔木上的缘故?是因为年宵花市上,从来没有人摆卖这种花? 是因为在广州,它不过是极为寻常的街道树?尽管如此,洋紫荆仍不失为南 国一种极为出色的鲜花。站在紫荆树下,但见一树繁花,宛如千万彩蝶云集, 好像走进了梦幻境界,也令人禁不住想起云南驰名四方的蝴蝶泉……

    洋紫荆的花和叶长得十分有趣。它的花有五片花冠,四片对称地分裂两 侧,一片翘起在上方,布满色调颇浓的彩斑,很像兰花的花舌,因此有人称 它为“兰花树”。三色堇在南方被人叫做“蝴蝶花”,其实,这顶桂冠戴在豆 科植物洋紫荆的头上,也是合适的。

    不知道洋紫荆有几个不同花色种类的人,每每以为它们不断在变幻着颜色,像被称做“娇容三变”的木芙蓉似的。他们哪里知道,这是紫荆树的家 族,为了献出色彩缤纷的鲜花而进行着接力赛跑哩!你看,从隆冬到暮春, 洋紫荆陆续开花,紫色、红色、粉红色,次第开放,要足足闹腾好几个月。 最先开花的是紫色那一种,花期竟是在寒风凛冽的春节前夕,和炮仗花、梅花同时绽开花蕾。它着实可以称得上是南国的报春使者!

    紫荆树的叶子也非常有趣,就像它的本名羊蹄甲所显示的那样,仿佛羊 蹄一样,每片叶子都毫无例外,是由腰子形的对称的两面合成的,末端凹了 进去,把它折拢起来,简直像是一只绿色的蝴蝶,又像两个形影不离的好朋 友。于是有人又给紫荆起了一个诨名,叫做“朋友树”。

    在高纬度地方,人们大概是看不到这种洋紫荆的。我有一个朋友,由于喜爱这种花树,特意起了个带“荆”字的名字,抗日战争时期,他北上延安 参加革命,后来牺牲了。他的妹妹回南方省亲的时候,特意采了洋紫荆的几 片叶子和花朵,夹在书里带回北方,好让孩子们知道“荆”字的来历,生命 本应该这样地繁花似锦呵!www.sanwen8.com#p#副标题#e#

    在紫荆盛开的时候,我很喜欢站在树下,闻闻它的幽香,端详它那一串串彩蝶似的花朵,观赏它那对称得出奇的羊蒂般的叶子。清风吹来,落英缤 纷,花瓣撒满了头、肩,我也不想拂掉它,心中禁不住引起一串遐想:…… 在古老的年代,有这么一对侠义的朋友,一个为崇高的目标牺牲了。另一个 也奋起斗争,用慷慨壮烈的死为人民纾难,为至友复仇。他们死后被葬在一起,埋骨的地方就长出这么一株紫荆树——朋友树来,每片叶子都互相对称,五彩缤纷的蝴蝶也成群飞来凭吊,不愿离去……。

    这样生死与共、肝胆相照的友谊,这样动人的故事,人世间,生活里是的确存在的,它值得讴歌,并且令人想到可以编出一个美丽的童话。

    站在满树蝴蝶的紫荆树下,我不禁想入非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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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花城

    一年一度的广州年宵花市,素来脍炙人口。这些年常常有人从北方不远千里而来,瞧一瞧南国花市的盛况。还常常可以见到好些国际友人,也陶醉在这东方的节目情调中,和中国朋友一起选购着鲜花。往年的花市已经够盛大了,今年这个花海又涌起了一个新的高潮。因为农村人民公社化以后,花木的生产增加了,今年春节又是城市人民公社化之后的第一个春节,广州去年有累万的家庭妇女和街坊居民投入了生产和其他的劳动队伍。加上今年党和政府进一步安排群众的节日生活,花木供应空前多了,买花的人也空前多了,除原来的几个年宵花市之外,又开辟了新的花市。如果把几个花市的长度累加起来,“十里花街”,恐怕是名不虚传了。在花市开始以前,站在珠江岸上眺望那条浩浩荡荡、作为全省三十六条内河航道枢纽的珠江,但见在各式各样的楼船汽轮当中,还错杂着一艘艘载满鲜花盆栽的木船,它们来自顺德、高要、清远、四会等县,载来了南国初春的气息和农民群众的心意。“多好多美的花!”“今年花的品种可多啦!”江岸上的人们不禁啧啧称赏。广州有个文化公园,园里今年也布置了一个大规模的“迎春会”,花匠们用鲜艳的盆花堆砌出“江山如此多娇”的大花字,除了各种色彩缤纷的名花瓜果外,还陈列着一株花朵灼灼、树冠直径达一丈许的大桃树。这一切,都显示出今年广州的花市是不平常的。 人们常常有这么一种体验:碰到热闹和奇特的场面,心里面就象被一根鹅羽撩拨着似的,有一种痒痒麻麻的感觉。总想把自己所看到和感受的一切形容出来。对于广州的年宵花市,我就常常有这样的冲动。虽然过去我已经描述过它们了,但是今年,徜徉在这个特别巨大的花海中,我又涌起这样的欲望了。 农历过年的各种风习,是我们民族在几千年的历史中形成的。我们现在有些过年风俗,一直可以追溯到一两千年前的史迹中去。这一切,是和许多的历史故事、民间传说、巧匠绝技和群众的美学观念密切联系起来的。在中国的年节中,有的是要踏青的,有的是要划船的,有的是要赶会的……这和外国的什么点灯节、泼水节一样,都各各有它们的生活意义和诗情画意。过年的时候,一向我们各地的花样可多啦:贴春联、挂年画、耍狮子、玩龙灯、跑旱船、放花炮……人人穿上整洁衣服,头面一新,男人都理了发,妇女都修整了辫髻,大姑娘还扎上了花饰。那“糖瓜祭灶,新年来到,姑娘要花,小子要炮,老头儿要一顶新毡帽”的北方俗谚,多少描述了这种气氛。这难道只是欢乐欢乐,玩儿玩儿而已么?难道我们从这隆重的节日情调中不还可以领略到我们民族文化的源远流长,和千百年来人们热烈向往美好未来的心境么?在旧时代苦难的日子里,自然劳动人民不是都能欢乐地过年,但是贫苦的农户,也要设法购张年画,贴对门联;年轻的闺女也总是要在辫梢扎朵绒花,在窗棂上贴张大红剪纸,这就更足以想见无论在怎样困苦中,人们对于幸福生活的强烈的憧憬。在新的时代,农历过年中那种深刻体现旧社会烙印的习俗被革除了,赌博、酗酒,向舞龙灯的人投掷燃烧的爆竹,千奇面怪的禁忌,这一类的事情没有了,那些耍猴子的凤阳人、跑江湖扎纸花的石门人,那些摇着串上铜钱的冬青树枝的乞丐,以及号称从五台山峨嵋山下来化缘的行脚僧人不见了。而一些美好的习俗被发扬光大起来,一些古老的风习被赋予了崭新的内容。现在我们也燃放爆竹,但是谁想到那和“驱傩”之类的迷信有什么牵联呢!现在我们也贴春联,但是有谁想到“岁月逢春花遍地;人民有党劲冲天”“跃马横刀,万众一心驱穷白;飞花点翠,六亿双手绣山河”之类的春联,和古代的用桃木符辟邪有什么可以相提并论之处呢!古老的节日在新时代里是充满青春的光辉了。 这正是我们热爱那些古老而又新鲜的年节风习的原因。“风生白下千林暗,雾塞苍天百卉殚”的日子过去了,大地的花卉越种越美,人们怎能不热爱这个风光旖旎的南国花市,怎能不从这个盛大的花市享受着生活的温馨呢! 而南方的人们也真会安排,他们选择年宵逛花市这个节目作为过年生活里的一个高潮。太阳的热力是厉害的,在南方最热的海南岛上,有一些象菠萝蜜之类的果树,根部也可以伸出地面结出果子来;有一些树木,锯断了用来做木桩,插在地里却又能长出嫩芽。在这样的地带,就正象昔人咏月季花的诗所说的:“花谢花开无日了,春来春去不相关。”早在春节到来之前一个月,你在郊外已经可以到处见到树上挂着一串串鲜艳的花朵了。而在年宵花市中,经过花农和园艺师门的努力,更是人工夺了天工,四时的花卉,除了夏天的荷花石榴等不能见到外,其他各种各样的花几乎都出现了。牡丹、吊钟、水仙、大丽、梅花、菊花、山茶、墨兰……春秋冬三季的鲜花都挤在一起啦! 广州今年最大的花市设在太平路,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十三行”一带,花棚有点象马戏的看棚,一层一层衔接而上。那里各个公社、园艺场、植物园的旗帜飘扬,卖花的汉子们笑着高声报价。灯色花光,一片锦绣。我约略计算了一下花的种类,今年总在一百种上下。望着那一片花海,端详着那发着香气、轻轻颤动和舒展着叶芽和花瓣的植物中的珍品,你会禁不住赞叹,人们选择#p#副标题#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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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榕树的美髯

    木棉、石栗、椰树、棕榈、凤凰树、木麻黄……这些树木,自然都洋溢着亚热带的情调,并且各自具有独特的风格。但是在和南方居民生活关系密切这一点来说,谁也比不上榕树。一株株古老的、盘根错节、桠杈上垂着一簇簇老人胡须似的“气根”的榕树,遍布在一座座村落周围,它们和那水波潋滟的池塘,闪闪发光的晒谷场,精巧雅致的豆棚瓜架,长着两个大角的笨拙的黑水牛,一同构成了南方典型的农村风光。无论你到广东的任何地方去,你都到处可以看到榕树,在广州,中央公园里面,旧书店密集的文德路两旁,市郊三元里的大庙门口,或者什么名山的山道,都随处有它们的踪迹。在巨大的榕树的树荫下开大会、听报告、学文化、乘凉、抽烟、喝茶、聊天、午睡、下棋,几乎是任何南方人生活中必曾有过的一课了。

    有一些树木,由于具有独特的状貌和性质,我们很容易产生联想,把它们人格化。松树使人想起志士,芭蕉使人想起美人,修竹使人想起隐者,槐树之类的大树使人想起将军。而这些老榕树呢,它们使人想起智慧、慈祥、稳重而又饱历沧桑的老人。它们那一把把在和风中安详地飘拂的气根,很使人想起小说里“美髯公”之类的人物诨号。别小看这种树的“胡子”,它使榕树成为地球上“树木家族”中的巨无霸。动物中的大块头,是象和鲸;植物中的大块头又是谁呢?是槐树、桉树、栗树、红松之类么?对!这些都是植物界中的长人或者胖子。但是如果各各以一株树的母本连同它的一切附属物的重量来计算,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树能够压倒这种古怪的常绿乔木。榕树那一把一把的气根,一接触到地面就又会变成一株株的树干,母树连同子树,蔓衍不休,独木可以成林。人们传说一棵榕树可以有十亩宽广的树荫。这个估计,其实还可能是比较保守的。我看到一个材料,据说在印度的孟加拉有一个著名的榕树独木林。它生有八百根垂下的钻入泥土的树根,每一根都发展成为树干,它的阴影面积竟超过了一公顷(十五亩)。广东的新会县有一个著名的“鸟的天堂”,江中洲渚上的林子里住满鹭鸶和鹳,晨昏时形成了百鸟绕林的美景。那一个江心洲渚中的小树林,也是由一株榕树繁衍而成的。在那里,已经分不出哪一株树是原来的母本了。

    古代南方有“榕不过吉”(赣南的吉安)的俗谚,这种长江流域的人们难得是一见的树木,在南方却随处都有它们的踪迹。榕树的树子(和无花果一样,其实它的发育了的囊状的花托)很小,只有一粒黄豆大小,淡红带紫。我们坐在榕树底下乘凉,有时不知不觉,可以被撒个满身。把玩着那些柔嫩的榕子,真禁不住赞美造物的神奇。谁想得到,这么小一粒榕子,培育成长起来,竟可以成为参天大树,甚至形成一片小树林呢!自然,榕树最奇特的毕竟是它的根,气根落地又成树干,这就使得古老的榕树形成了一个个的穹窿门,可以让儿童穿来穿去地捉迷藏。它的地下的根也气势雄伟,往往在树干的底座形成了一团盘根错节的突起物,假如是城市街道旁的榕树,那拱起的树根甚至能使水泥地面都为之迸裂。南方有些乡村,在榕树的基座灌上一层一两尺厚的水泥,造成一个和树身紧连在一起的平滑的圆台,这就使得“榕树下”更加成为一个纳凉消夏的好去处了。榕树躯干雄伟,绿叶参天,没有强劲深远的根是难以支撑树身的。因此,它的地下根又很能够“纵深发展”,向四面八方蔓延,一直爬到极深和极远的地方。根深叶茂,这使得一株大榕树的树荫,多么像一个露天的礼堂呀,怪不得几百年前,就有人称誉它们做“榕厦”了。

    有些植物,羞涩地把它们的茎也生到地下去。但是,榕树不仅让它的根深入地下,也让它们突现在地面;不仅突现在地面,还让它的根悬挂在空中;甚至盘缠贴附在树身上,使这些错综纠缠和变化万千的树根形成了老榕的古怪的衣裳。再没有一种植物,把“根”的作用显示于人类之前,像榕树这样的大胆和爽快的了。

    在名山胜地的悬崖峭壁上,我甚至看过一些榕树,不需要多少泥土,也能够成长。一粒榕树种子落在峭壁上,依靠石头隙里一点点儿的泥土,好家伙!它成长起来了。它的根不能钻进坚硬的石头,就攀附在石壁上成长,在这种场合,这些根简直像一条条钢筋似的,它们发挥了奇特的作用,把石壁上的一点一滴的营养,都兼收并蓄,输送到树身去了。因此,你在石壁上看到有一株扭曲了的榕树在泰然地成长,一点也用不着惊奇。这样重视它的根的树木,在适宜的气候之中,还有什么地方不能生长的呢!

    我从来没有看过一株榕树是自然枯死的。如果不是由于雷殛,不是由于斩伐,它似乎可以千年百代地活下去。正因为榕树具有这样神奇的生命力,在旧时代,一株老榕身上常常被人贴满了祈福禳祸的红纸,甚至在树根处给人插上了香烛,有好些迷信的老妇还在向它们焚香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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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仙人掌

    仙人掌,嘿,这真是一种生命力顽强的奇特的植物!在盆栽里的仙人掌,它的坚韧的性格已经够使人吃惊了。有水,缺水,天热,天冷,它都不在乎,它那翡翠似的,长满硬刺的掌状茎一直向上伸着,像叠罗汉似的,一片“绿色的手掌”上面又长出一小片来,重重叠叠,以这个姿势矫健地挺立着。无论天气怎样亢旱,别的盆栽植物都已垂下了头,它却总是生机蓬勃的,凌空直上。对于生活环境,似乎它从来就不讲究,任尔什么跷瘠的泥土,它一扎下了根,似乎就在快乐地叫喊道:“这地方好得很,你就瞧我在这里繁荣生长吧!”它遍身是刺,什么野兽,都别想侵犯它;什么害虫,都别想啮食它。一片绿色的仙人掌折断跌到地面了,你以为它枯死了么?不!它用它的身体内的养分,又培育出另一片青春焕发的小仙人掌来,这才真叫做“落地生根”呢。这么雄赳赳的带刺的植物,谁料得到,它们却开着鲜艳的花朵!有些仙人掌的花美丽极了。各国的国花,有梅花,有莲花,有玫瑰,有百合,你可想得到,在那遥远的,历史上抗暴英雄辈出的墨西哥,国花却是仙人掌!历代的人们在歌颂松柏的坚贞、梅竹的节操、莲花的傲视污泥、篱菊的勇斗西风……我想,仙人掌尤其应该享有人们的赞美。有时,对着栽培在盆里的仙人掌,凝视着它们那生机蓬勃,“玉树临风”的样子,一些这样的诗句不由得飞掠过我的心头: 暗绿色的仙人掌,奇异的仙人掌, 仿佛是童话世界里的形象, 从生命摇篮里长出雄健的躯干, 轻快地对着跷土和太阳。. 日子不管怎样干旱, 它心里总流淌着清泉, 砂土不管怎样跷瘠, 它总有一张微笑的脸庞, 热气不管怎样猛烈,; 它偏能舒展着美丽的花瓣 那带刺的大手仿佛总在摇摆 “我不相信,困难能够压死倔强的生命。”仙人掌所以具有如此神奇的生命力,懂得一点植物知识的人都知道,它们的老家原本处于沙漠地带,在沙漠那样生活困难的环境里,酷热严寒、飞沙走石,厉害的亢旱、凶恶的暴风,日日夜夜,千年万代地锻炼着仙人掌,经过这样长期的“自然的选择”,仙人掌终于锻炼出现了这样一种使普通植物为之相形失色的倔强性格和卓特风貌,要不是这样,它老早就会被消灭掉,像其他好些古代植物似的,人们只能够在化石里找到它们的踪迹了。在仙人掌的老家,譬如说墨西哥这类地方,野生的仙人掌可以长到一两丈高,就像大树一样。在我国,云南和广东的海南岛等地,仙人掌野生时也状貌惊人。我到过海南岛以南一些国防前哨的岛屿上,那里的仙人掌在海滩上长得竟像堆成小丘一般,什么地方它都可以长,甚至在岩石间的砂碛里,在树桩的腐木间,它们都长得欣欣向荣。这是一种黄褐色、掌形阔大的、针刺像钢针般锋利的仙人掌,结着枇杷大小、成熟时变成紫红色的美味果实。看到在海水浸灌的地方,它们长得那样充满青春的活力,我就禁不住想起一切旅行记中关于仙人掌奇迹的种种描绘了。能够征服这些植物中的强者的,只有人类中的强者,这就是我们国防前哨的战士们!例如我所到过的一个小岛东瑁洲吧,它和另一个小岛像海南岛的眼睛似的,向前伸出屹立在南海的茫茫波涛中。这岛屿的海滩上,就是仙人掌密布的所在。但是据守卫海岛的战士们说,现在,比较他们刚刚登陆的时候,仙人掌不知道已经被锄掉多少了。十年前,他们从冰天雪地的东北来到这个一片暗绿色的海岛,当时这个岛屿上,哪里有什么田园、房屋、牧场、道路呢?到处都是仙人掌、仙人掌!当初这个小岛原是阒无人烟的。就是在今天,在可以登陆的沙滩以外,乱石纵横的岩岸地带,你仍然可以依稀看到一个保持着原始格调的热带岛屿的风貌。浩瀚无边的湛蓝的海洋,一道道波浪不断涌来,撞击在岩石上,发出了天崩地裂的吼声,喷溅着雪白的泡沫。海蟹在石头缝里穿行,藤壶、牡蛎密布在岩石上,海参在清澈的海水里蠕动,吐着青白色的粘液。在天空上,岩鹰正在滑翔。好一片天苍苍、海茫茫、寥廓空旷的景象!十年以前,全岛到处都是这样一派原始景色。日本侵略者曾经占据过这个小岛,他们败走的时候,把水井填塞灭迹了,把码头炸毁了,留下了生着锈斑的大炮。整个岛屿都被仙人掌和一人多高的野草占据了。所以人民战士刚登上这个岛屿的时候,就和登上一个原始荒岛一样。于是人和自然就展开了一场猛烈的搏斗。那曾经转战在松花江边,冒着零下四十度的酷寒追歼过敌人的部队,现在来到了热得岩石和草莽都在冒着青烟的荒凉小岛。他们所经历的一切比仙人掌在千年万代中所遭遇的一切也许还要困难得多。首先,他们得开辟草莱,支起了篷帐,和遍地蜿蜒爬行的毒蛇和蜈蚣周旋着。那时,他们走一段短短的路程都要遇到好几条蛇。每天早上起身第一件事就是扑拍去被服上的毒虫。南方的炎夏,摄氏寒暑表的水银柱上升到三十七度。你知道,在地理书籍中,摄氏三十三度就给称为“酷热”了。在这样的#p#副标题#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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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私刑·人市·血的赏玩

    一九四三年同一期间良丰有埋婢案,桂林有医院职员踢死工友案,青年会职员吊打童犯案,广西省偏僻县份有活埋女教师案,福建南平有虐杀童养媳案,宝鸡有鸨母戮毙稚妓案,恩施有锥刺棒打妻子,撒尿迫饮的虐待案,成都有经理踢死女工案……这些私刑案件,如果大家并非健忘的话,一 连串想起来,真要以为我们今日是生活在《西游记》的境域中了。

    沦陷区的吃人肉案,各地发生的盗窃案,研究起来是要关联到经济的原因,今日若是被贫穷逼得无路可走铤而走险的人,一般社会心理对他们还多多少少有点原谅,因为真正的吃人魔鬼屹立不动,对“窃钩”的小鬼又何必苛责。但对这些滥施私刑的家伙,却真令人觉得憎恨难忍,不活埋人,不踢死人,不锥死人,不戮毙人,自己还是可以好好地活下去呀!本来略略涉猎过几本社会科学书的人,就会知道世界上好人与坏人之分,并非轻易的事,而且也决不像“脸谱主义”的舞台所表现的那么简单,这世界有满肚人脂人血的善士,也有满肚良知良心的叛徒,非有智慧的显微镜,甚难鉴别。但对这些滥施私刑者,我们却可以毫无疑义地断定这是一群历史的渣滓人物,一群坏到无以复加的败类!我们如果得到活埋或戮毙一类惨案暴露时,才奔走骇汗,相惊接耳,而对于一般非法的逮捕,如韶关一个小小的区长捕捉记者等,对于一般具体而微的私刑,如警察踢小贩,乘客打车夫,丈夫殴妻子,主人鞭婢仆等视若情理之常,我们客观上已经是私刑的啦啦队了。

    我所知道的中国民间的私刑真多,有些地方捉到深夜走菜园盗菜蔬的人,是把他的脚筋割断,使这小偷终生成为残废;有的地方,捉到通奸的男女是把这两个人捆在一起,装入猪笼连同石头一起沉到河心去;北方的妓馆,有所谓“雨打梨花”之刑,把猫放进稚妓的裤裆里,束住裤管,然后鞭打一场,让猫儿抓破稚妓的周身皮肉。在一些比较偏僻的区域,有吃仇敌心肝的风俗,湘西特种民族间据说就有这种情形,沈从文还有声有色地把它写过小说。幼年时,我也曾亲眼看见过杀了强盗把他的心肝炒熟过酒的惨事。奇怪的是这些惨事,连善良的乡下人眼里也视为当然。譬如沉“野鸳鸯”,割小贼的脚筋等事,几乎很少村落有人挺身反对,这种各自为政的封建传统,这种毫无法治精神的野蛮作风,我相信在中国还是根深蒂固,试看在篇首所列举的私刑案件,不是还发生在算做文明的都市里吗?

    对于那些将人滥施私刑的恶人,对于那些以为“适当的私刑”仍算合理的庸人,(今天还有不少人认为亲手踢打小偷仆役一顿是天公地道的事,我们的法律对这些“适当的私刑”也似无干涉。)要彻底淘汰,恐怕还得归结到那一句老话,只有彻底把中国社会推前一步,才有办法吧。当鸡和虫在一 起,怎能希望鸡不吃虫,当主人和婢仆,鸨母和妓女在一起,怎能希望前者不压迫后者呢?

    偶翻旧籍,发现了唐代长安设有人市,女人是和牛马同栏贩卖的。宋代人市似乎也不衰,名士如苏东坡,也用爱妾和人家换骏马,以致爱妾触柱自杀,这事迹到今天还昭昭可考,其余也就概可想见。数千年来,中原人市鼎盛,到了今天,流风余韵,还是袅袅不绝,前几天我就看到一位先生拍电报到沦陷区去买婢女,据说因为饿殍载道的缘故,婢女的价格大跌云云。

    我们的婢女买卖,似乎不及日本的妓女交易,依照范士白的记载,哈尔滨那家人口贩卖公司,布置堂皇,办事人员整整齐齐地坐在案前,如果谁来“定货”,付出定银若干,几十个几百个女人一周内就准时运到,这是现代商业组织在人市的具体运用,日本人用最文明的工具去做最野蛮的事,在世界是闻名的,这不过是一个小例子。

    我们的婢女买卖,似乎也远不及摩洛哥的人市之盛,有友自欧洲来,说他参观过摩洛哥的人市,盛况并不逊于描写十五、六世纪欧洲社会的电影中的情景。大批原始买卖在非洲原是盛行的,这也不过是一个例子。

    但尽管东也不及,西也不及,我们的人市,却自有一番中国风味,这就是小规模的原始的交易。

    不知道别处怎样,我们乡下交易的情形是如此的,先由媒婆(媒婆大都兼营这种人口生意)把那个可怜的小姑娘带上门来,这些准丫头年龄大概都在八岁至十二岁左右,太小的不能操作,太大的容易跟人私奔,所以选择那种八岁至十 二岁的,也是一种人类生活实践的经验云云。

    如果小姑娘的母亲跟着来,那就给她一条“红桌裙”(是垂在桌前,拜神时用壮观瞻的,上面绣着八仙过海等图样),让她围着身子才给进来,因为无儿无女的人家,身上大抵带着一股煞气,贱气,如果不用那条“红桌裙”冲它一下,是难免沾污了高门大户的福的。这类交易谈判,照例不在大厅,只在入门处准备给客人停轿的“轿厅”进行,而且总是由女主人负责,男主人,就是那班老爷少爷一类人物,只在交易快成功的时候,出来看看丫头的面孔是否端正,决定一个适当的价钱而已。凡是丫头肖虎的,头发黄的,鼻梁碰伤的,眼睛太小的,牙齿歪斜的,价钱总得杀它一下。谈判妥当了,就在大厅交银,这丫头立刻得另改一个名字,春梅、夏莲、秋菊、冬桂,用一个季令的名字加一种花的名字,一以表识其入门的节令,二以表识她是一个丫头,#p#副标题#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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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花蜜与蜂刺

    蜜蜂,这美妙神奇的小昆虫给人赞美得够多了。

    当我们看到繁花似锦的时候,会想到它。尝到黄澄澄、香喷喷的蜜糖的时候,会想到它。有时,就是看到出色的劳动者博采众人之长,进行卓越的创造的时候,也禁不住想到它。

    为了采一公斤的蜜,蜜蜂在一百万朵的鲜花上面,辛勤地飞行、酿造。而酿成的高度浓缩的蜜糖呢,不论荞麦蜜、椴花蜜、槐花蜜、橙花蜜、枣花蜜、荔枝蜜、龙眼蜜以至其他甚麼的,颜色又都是那麼鲜艳,甜味那麼浓烈,可以保存得那麼长久,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很美妙的,世界上如果没有蜜蜂,地球也将为之减色。这小小的采蜜使者,它的活动方式使人想到劳动创造,也想到艺术和哲理。

    可是,人们赞美蜜蜂,总是著眼於它所酿造的蜜糖,而很少去赞美它的刺。实际上,如果蜜蜂光会酿蜜而不具备战斗本领的话,蜜蜂的命运恐怕就相当糟糕了。我看过一个童话剧,表现的是黑熊在森林裏偷蜜,被蜜蜂螫得狼狈奔跑的故事。在森林裏,会偷蜜的动物大概不只黑熊一种。但黑熊偷蜜是很著名的,好些伐木工人都讲过这样的故事。如果蜜蜂失去了它的刺,那它在被人类收进蜂房养殖以前,遭遇大概就相当不幸,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大量地繁殖了。

    蜂刺和蜂蜜,实际上都同样值得赞美。

    一根蜂刺,究竟有多大的威力呢?

    如果单独地看,它最多只能使人的皮肤肿一个小小的疙瘩,但是累百累千的蜂,它们集体的蜂刺威力可就相当惊人了。凡给蜂螫过的人都知道,蜂在攻击动物时那种英勇搏斗、视死如归的精神,简直令人赞叹。我有一次给几只蜂螫过,虽然感到奇痛,但看到失去蜂刺以后,坠地挣扎死亡的伤蜂死蜂,心裏却莫名奇妙地涌起一种钦佩的感情。

    这些年来,中国的养蜂事业很发达,常见到一些外省的人,带著一车一车的蜂箱,像草原牧民「逐水草而居」那样,「逐花蜜而居」。特别是浙江省的养蜂人,「追蜜」的足迹几乎遍及南北各省。在火车站裏,或者在甚麼正当原野繁花盛开的农村,我有时和这些养蜂人聊天,他们告诉我的事情常常使我异常惊异。有一个浙江养蜂人说,他曾经亲眼看过:当一匹马碰倒一个蜂箱的时候,整群蜂的威力,竟然把那匹马活活螫死。

    能够螫死一匹马的蜂群,也能够把一个人螫死,那是用不著多说的。在国外和国内,都发生过这种事情。 #p#副标题#e#

    大凡一个人如果有甚麼奇特的经历,就总想把它告诉人们。我接到的读者来信中,有一些就是陈述他们的奇特经历的。江西有一个采药人写过一封信给我,说在江西的山区丘陵地带,有一种土蜂,把蜂巢筑在地下。飞行时发出强烈的嗡嗡声,像轰炸机似的。有一次他和同伴上山采药,一路挖著「黄精」。秋末冬初,正是挖黄精的好时节,他们越挖越多。不料一不小心,竟碰到了土蜂的巢穴。土蜂轰的一声飞了起来,他的同伴才被螫了一下,立刻感到眼睛发黑,嘴巴发麻。这个采药人素来知道这种土蜂的厉害,当地的山民传说,被它围螫的人伤重的可以致死。他立刻抛弃药篮,拔足狂奔。但走了一段路,又觉得那满满一篮黄精,拾弃未免可惜,就折了一条树技,当做武器护?著自己,再走回蜂穴附近,想取回药篮。谁知穴口两只守?蜂,立刻向他袭来,他的大腿和下颔,又都给螫了一下,嘴巴马上歪了,只好又跑步折回。抵家之后,脸部、手部、腿部,都肿得吓人,用草药医疗后,好几天才逐渐消肿。五天之后,这个采药人和他被救起的同伴为了报复,又约了好几个人,穿上雨衣胶鞋,带了松脂、汽油、手电筒、袋子、锄头等等东西,到达蜂穴附近的时候,看到那篮药材仍然好好地摆在地上。他们采集树枝,趁天黑把它堆在蜂穴口,然后洒上汽油焚烧。在烟熏火焚之下,蜂群终於丧失了战斗力。人们开始挖那个洞,洞口只有十公分左右,但是裏面的宽度和深度居然都约莫有一米。土蜂的巢像宝塔似的一层迭著一层。累百上千的土蜂,经过烟熏,失去了飞翔的能力,但仍然发出嗡嗡的声音,密密麻麻地在巢上乱跑。这个采药人的信中说,这时他心中竟忘却了对它们的痛恨,不由得赞美起它们巢穴的精美和筑巢的本领来了。

    这种土蜂,广东也有,山区的人们把它叫做「地雷蜂」,山民们提起它,也是谈虎色变的。

    野蜂的威力比起人类饲养的蜂来,是要大得多了。试想,普通的蜜蜂集体的力量尚且可以把一匹马螫死,更何况大群的野蜂呢!有一次我在海南岛 吊萝山的原始林区裏访问,突然听到一阵闷雷般的声音,忙问旁人:「这是甚麼?」当地的人们指著天空道:「你看,一群野蜂正在搬家。」我抬头一看,果然看到一阵云雾似的东西从天空掠过,威武的野蜂,成群飞行时的气概,给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千百代的人们,对蜜蜂的赞美常常集中在它能酿造蜜糖这件事上面;我想,这是不大公允的。我们赞美它的蜜,也得赞美它的刺。试想,没有刺的蜜蜂,它们的命运将会变成怎麼一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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