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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叫吴深,是一名不起眼的纹身师

    我是个好人

    我叫吴深,是一名不起眼的纹身师,唯一特殊的地方是拥有一门能将亡魂纹在他人身上的技艺;

    同时我是个好人,嗯……反正说这句话的时候,我良心从来不会痛。

    ——

    今天,来找我的,是一个女人。

    她叫范月兰,年二十一,刚死了丈夫,手里捧着的就是她丈夫的骨灰盒,骨灰盒上贴着她丈夫的黑白遗照,我看过去的时候,照片上的人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眼神阴毒,不怀好意地盯着我,似乎是把我当做了他的情敌。

    但我发誓,我对面前这面容憔悴的女子提不起半分性趣。

    我把眼神挪开,泡好能缓解紧张抑郁的茉莉花茶,给到来的客人倒了一杯。

    她就像是只受惊的小兔子,在我把茶杯移到她面前的时候,她身体一抖,抬起眼来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我有这么可怕吗?我觉得我长得还可以,大部分女人都喜欢我这面相。

    我对她微微一笑,伸手做了个“请”,她这才放松下来,又低下头去,避开了和我对视。也许她还没想好是否要执行自己的来意,毕竟,那件事是要承担很高风险的,良家妇女未必hold得住后果。

    等她自己想好了,自然会和我说的。

    在我喝完一杯茶,终于,范月兰按耐不住,迫不及待地和我开了口:“听说——只要有钱,你就能帮人做任何事?”

    “当然。”

    “帮我!”范月兰把丈夫的骨灰盒往我面前一递,郑重地说:“把我丈夫的灵魂纹在我的身上,我要和他永生永世骨肉不分离!”

    我笑了一下,轻声说道:“小姐,你可想好了?你才21岁,未来的人生路还很漫长,今年死了一个丈夫,说不定明年就找到新的丈夫了呢?年纪轻轻就只许一人心,是不是太轻率了?”

    范月兰摇头,流着泪诚恳地说道:“不!在这个世界上我不会再找到一个比阿仁对我更好的男人了!我也不会再爱上其他的男人!一个月前,阿仁出车祸死了,我差点就跟他去了,但是我的父母还有他的父母都还健在,我要是走了,就没有人照顾四个老人了!所以我要活着,可是我活着,就只能和阿仁阴阳相隔!我听说,你可以让我和阿仁永远在一起,所以我来找你,钱都给你!”

    说完,她把带来的钱都推到我的面前,哀求地看着我:“这里有十万,是我所有的积蓄了!够不够?”

    我说:“我从不开价,你们给我多少就是多少。”

    “?”

    看她疑惑,我解释说:“你们开的价是你们的心里价,你们觉得那个人值多少,就是多少。”

    说完,我把钱一张一张地整理好,并一边说:“我可以帮你做你希望我做的事,不过,我这里有我自己的规矩。”

    “什么规矩?”

    “我会把你丈夫的灵魂纹在你的身上,但是图案由我挑。”

    范月兰惊愕:“就这个?”

    “嗯。”我点头。

    她松了一口气,全身都放松下来了:“我、我还以为会是多可怕的要求呢!原来是这个!只要你能让我和我丈夫在一起,别说是一个要求,就算是一百个要求,我都答应你!”

    我笑笑,避开范月兰炽热的恳请,公事公办地问:“你想纹在什么地方?”

    “随便!”

    我把骨灰盒和我的钱匣叠在一起,整理好后,站起来,对她微微一笑:“请稍等片刻,我这就去为你调制专门的颜料。”

    “嗯!”她欣喜地看着我,眼里燃烧着希望。

    但那不久将会变成绝望。

    不过与我无关,我只要钱。

    我捧着骨灰盒和钱匣转身走进我的工作间,把药水和工具都准备好,这才打开骨灰盒,将所有的骨灰都倒入药水中,当骨灰和药水调整得均匀,我才把骨灰盒上的照片撕下来,放在蜡烛上点燃,扔进药水里。

    药水非但没有把火淹灭,反而助燃了火焰。

    那火,是幽绿色的,阴火。

    我把药水调制好后,和工具一起端了出去,前厅里,范月兰已经在躺椅上安稳地睡着了——茉莉花茶里有安眠药。

    我脱下范月兰的衣服,那雪白的颜色在我眼前晃了一下,我有点闪了神,但是我很快就冷静下来,秉承我的职业道德,将范月兰翻了个身,把她的扣子解了开。

    她的后背很美很诱人,洁白得就像月光一样,没有任何瑕疵。我一边用清水为她清洗,就一边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生理反应——唉!都别说了,人家老公就在旁边“盯”着呢!

    ………………

    …………

    ……

    一个小时后,范月兰醒来了,像个没事人一样。

    我坐在她面前,喝着已经凉透了的花茶,疲惫不堪。

    她问我:“开始纹了吗?”

    我说:“已经纹好了。”

    她吃惊地问:“什么时候纹的?”

    我说:“在你睡着的时候——你已经睡了一个小时多了。”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是下午4点多了,她这才相信了我的话。

    她问:“你纹了什么?”

    我说:“回家你自己看。”

    “你纹在什么地方?”

    “回去自己看。”

    “……”

    她被我的冷漠弄得很尴尬,但我人就是这样,给钱前你是大爷,交易完后你是路人。

    我坐起来,秉承着职业道德,还是要把一些话说清楚的:“只有一件事你必须要注意——以后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看见你身上的纹身。”

    “为什么?”

    “长期居住在人间的阴灵魂体会变得不稳定,若是让他人看见了,说不定会被他人的阳气引走。”

    “哦。”

    “还有,现在我只是把你丈夫的骨灰融入你的身体里,但是并未将他的魂请到你的身上。要请魂,你得自己做。”

    范月兰吃了一惊:“什么?我给你那么多钱,你不帮我请魂?”

    我说:“我只是一个纹身师,只纹身,不请魂。”

    “……”她有点生气了。

    我继续说道:“要请魂也简单,因为请魂的‘引’已经种在你身上了,就是你丈夫的骨灰。你什么都不用做,你丈夫的鬼魂也会自己找来的。”

    她问:“那我到底要做什么?”

    “晚上睡觉的时候,把上衣脱掉,趴着睡。门窗记得都打开,尤其是主门和卧室的门一定要打开。取八两陈年老米,从主门处撒到你的床边,是为引魂路。床边的鞋子要摆好,一只鞋头朝外一只朝内,有进有出,日后送魂才方便。人死后有三七,我这纹身也有七日之限,请魂之事务必在七日之内做成,否则纹身作废——都记清楚了吗?”

    “嗯。”她用力地点点头。

    “还需要重复一遍吗?”

    “不用了。”

    “好。”我继续说道,“接下来我说的是‘送魂’的事。感情久了会散,如果有一天你不想要你丈夫了,欢迎回到这里来,我替你送魂。”

    她立即斩钉截铁地说:“不会有这么一天的!”

    我并不理会她,开店这么多年,见到这样的客人不胜枚举,每一个人来请我纹身时都会说不会有送魂的那一天,但后来都会哭着回来找我送魂。

    “请神容易送神难,所以当你回来让我送魂时,我希望你能付出今日你双倍的价钱。”说到这里,我终于笑了,只有在谈到钱的时候,我才开心。

    这也就是我前面不开价的原因,因为更赚钱的在后头。

    “双倍?”范月兰的脸色变得难看,但是她很快就不以为然了,她抓起包站起来,咬着牙对我说:“绝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说完,她就推开门离开了。

    在她走后,我打了一个呵欠,开始犯困了。

    做这种事,终究是有损阴德,每次帮人做一次这种事,我都会损失大量的精气,需要睡好长一段时间……

    那女人,很快就会知道我在她背后纹了什么东西了,呵呵……

    曹仁之墓

    我叫吴深,是一名不起眼的纹身师

    七日后,有人敲开了我的门。

    我以为是有新生意上门,结果门一开,发现是一张熟人脸,便就失望地沉下了脸:“是你啊!”

    是那个范月兰。

    不过,她上门也有可能是送钱来,于是我揶揄地问:“怎么?这才一周,你就要和你丈夫分了?20万准备好了吗?”

    范月兰笑着说:“顾老板你在开什么玩笑呀?我怎么可能和我老公分了呢?我这次来,是特地来感谢你的!”

    我这才注意到她身穿一身红喜服,手里提着一个送礼的水果篮子,脸色白里透红还有光泽,明摆着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样子,连我出言不逊都没计较呢,看来不是一般的高兴。

    然而,印堂有点黑。

    我皱起了眉,根据老司机多年经验,这不是一个好兆头呀!

    我压低声,问:“范小姐,你见到你丈夫了?”

    “嗯。”

    “做了?”

    她脸一红,羞涩地装傻:“老板你在说什么呢?”

    我嘴角一抽,索性挑明:“就是……夫妻那点事。”

    她扑哧一笑,低下头,脸红到了脖子根。

    看她这样子,我大概知道是答案了。

    唉!

    “范小姐,礼物我就不收了,你带回去吧。我这人有规矩,收了钱就办事,绝不多收其他东西,免得日后算不清账。”我苦笑着说,“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件事,鬼和人不一样,难伺候得很,而且你们行房肯定是他吸取你的阳气,阳气吸完了就是吸阳寿,到最后就是你死于非命!”

    范月兰脸色一变,但是很快就笑着说:“老板你在吓我?”

    我微微一笑:“我从不开玩笑。”

    “阿仁不可能会害我的。”

    我说:“不管他是否存有害人之心,但做那种事就是不可避免地造成阴盛阳衰。如果你丈夫真的爱你,应该会收敛手脚,舍不得伤你精元。”

    她脸色有点难看,尴尬了一阵后,仍然是保持微笑对我说道:“不说这个了,今天我来,除了感谢老板之外,还想请老板帮我再做一件事。”

    我一挑眉:“钱?”

    她立马从手提包里掏出一扎钱,看上去有二三万多,她苦着脸说:“我能筹到的就这么多了!不过,您不是不挑价钱的吗?”

    “嗯。你想要我做什么?”

    她露出欣喜的笑:“你能不能帮我把纹身换个位置?”

    “不能。”

    她的笑容立即耷拉下来:“你不是说只要有钱就能办任何事的吗?”

    说完,她把钱往我面前送,我不伸手,只是摇着头退后:“不行的,范小姐。我只会纹身和送魂两件事,其他的事请恕我无能为力。再说了,魂引是用骨灰制作成的,您丈夫的骨灰已经用完了,没有第二份了。”

    “难道你就不能先送魂走,然后再重新纹过身,再把鬼魂请回来吗?”

    我笑了:“这是一个好办法,但是你知道怎么送魂吗?”

    “?”

    “那得把你纹身的那块皮肉剜下!”

    她的脸色一下子刷地变白了!

    我的话看来对女孩来说太残酷了,可是这能怪谁呢?纹魂本来就不是一件小事,我早就劝她看在自己的年龄上三思而后行了,但她觉得自己可以为爱不顾一切,怎么劝都不听。

    “你为什么忽然想要把纹身换个位置呢?如果有烦恼,说出来,我们商量一下,或许有比剜肉更好的办法。”我柔声说道。

    范月兰听到我的好话,表情也就缓和了下来,但是她眼圈泛红,埋怨地瞪着我,幽幽道:“还不是怪你?为什么要把纹身纹在我的背后呢?”

    “是你说的‘随便’。”

    “那就不能纹在其他地方?!”

    我虚伪地笑笑说:“我是男的,你是女的,纹在其他地方,我怕是冒犯了你;纹在背上,这样彼此都不尴尬。”

    她急了:“可你知道你这样做害苦了我和阿仁吗?你把他纹在我的背上,虽然他和我在一起了,可是我永远都不能回过头去看他一眼!这和阴阳相隔又有什么区别?我还是一样看不到他!他也看不到我!而且你纹的是什么鬼东西!”

    她愤怒地脱掉上衣,我连忙避开视线,不管怎么说,男女都有别嘛!

    尤其,人家老公还在呢!

    “你看你给我纹的是什么鬼东西!”范月兰愤怒地叫着。

    “噗……”我努力地忍住笑,咳!我是一个正经的生意人,怎么会笑呢?

    但我不用看,我也知道我给她纹的是什么。

    ——曹仁之墓。

    我没有纹上任何图案,只是纹上了四个汉字,咋一眼看上去,黑色刺青、雪白的背——俨然就是一座墓碑。

    我把这个女人的背,变成了墓碑。

    把她的人,变成了墓。  这大概就是她要换个纹身位置的原因了。

    我抓抓头发,有点心虚:“可是他还是和你在一起的,你不是还能听到他的声音、和他做爱做的事情吗?”

    “我、要、看、到、他!”范月兰愤怒地叫道!

    我努力捧着微笑:“小姐,你和你丈夫已经阴阳相隔了,如今还能通过纹身而继续相守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了,又何必有太多的要求呢?”

    “我要见到他!你根本就没有达成我的要求,我那十万块是白花了吗?如果能够给你差评的话,我一定给你五星差评!如果你今天不帮我解决这个问题,我就一直待在你店里!直到你答应为止!”范月兰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看那架势,真的是要赖在我的纹身店里不走了。

    我眨眨眼。

    说实话,我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了,面对如此无理无赖的客人,我的方法一般是……

    弄晕她。

    我把范月兰弄晕后,作为一个绅士,我还是很负责任地把她的身体摆好放在沙发上,并为她盖上小毛毯。然后迅速地回房间里收拾行李,在准备出家门前,我摸了一下养在店里面的狗,这狗并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只不过是乡下最常见的土狗,不过很通人性,是我养过的最听话的狗。

    “旺财,我又要出去十天半个月了,狗粮都放在老地方,你饿了就自己去找来吃。我不在的时候,你一定要看好店哟!”我对狗说。

    “汪!”狗答应了。

    “回来给你弄‘肉’吃。”我说。

    “汪!”

    我给范月兰留了一张纸条,告诉她,如果想要见到背后的丈夫,可以使用镜子去看,但后果自负。

    至于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那就不是我关心的了。

    我提着行李箱,把店的门窗锁好,这就风风火火地投奔我的发小去了。

    我这发小呀,名字叫左正,是个普通人,也是个老好人,每次顾客要到我店里闹事,我都会收拾好行李躲到他家里去住个十天半个月的,等到顾客不再去我店里找我麻烦了,我这才会滚回我的狗窝去。

    最重要的是,他是个无神论者,不相信这世上有妖魔鬼怪的存在,更不知道我能把人的灵魂纹到其他人的身上。

    当开门见到我的时候,左正同学嘴角一抽,整张脸都黑了:“卧槽,吴深,你又做什么缺德事了?”

    我纯良无比地微笑着说:“像我这样的好人,只会做好事,怎么会做缺德事呢?”

    左正一声冷哼:“少扯淡!你每次来我这都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你肯定又整了你的顾客对不对?我说吴深你这人就不能有点职业道德,给人好好地纹身呀?我记得你上次躲我这里来的时候,是在人家的脸上纹了个王八吧!?”

    过火

    我噗噗地憋着嘴笑了。

    “还笑?”左正瞪了我一眼,打开门放我进去,狠狠地说道:“下一次你再纹王八,我绝对不给你开门!”

    我提着行李走进去,笑着说:“你每次都这么说。”

    “但真的绝不会再有下次!”他咬着牙说,但,这句话他也是每次都这么说的。

    我是个孤儿,左正也是。我们曾经在同一个孤儿院里,只不过在九岁那年,我被我师父领走了,他领养我的原因很简单,就八个字:八字奇特,骨骼惊奇,适合做他徒弟。

    从那以后我就断了和孤儿院的联系,直到二十岁出来自立门户,这才遇上长大后的左正,而这时候左正已经成为一个为人民服务的警察。我俩也没想过还会有再见面的一天,他念着孤儿院的旧情,一直把我当亲弟弟一样来照顾,而我——当然是把他当做冤大头来宰了!

    你想想看啊,我不是给人的脸上纹乌龟,就是在人的背后纹墓碑,像我这么恶搞的,迟早有一天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如果未来有一天仇家找上门,有个警察帮忙镇场子,谁还敢动我?

    但老好人左正根本不知道我把他当冤大头,每次都收留我,还把他存了一柜子的方便面拿出来请我吃。

    比如现在,烧水泡面一条龙都给我服务好了。

    “说吧,你这回又干什么坏事了?”左正一边吃着方便面一边问。

    我也一边吃着方便面一边说:“没什么,只是在一个女人的背后纹了四个字——曹仁之墓。”

    “噗!”左正立马喷了我一头泡面!

    我:“……”

    下一秒,左正就跨越桌子,扑过来掐住我脖子,气愤地吼道:“吴深你个小王八羔子!我以为你在别人脸上纹个乌龟已经是顶级恶作剧了!但没想到你还有更过火的!你竟然在一个女人的背后纹了一个墓碑?!你让她以后怎么嫁人啊?脱了衣服还有哪个男人敢要??你、你给我去跟人家道歉去!”

    “什么?”我一愣,出了那么多事,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左正要求我去道歉!

    而且我为什么要道歉呀?这是生意,明码交易的,凭什么我要道歉?

    所以我坚定地说:“我不!”

    左正立马掏出一把枪顶在我脑门上。

    “好哒~,明天一定去道歉!”我立马改口,左正这个警察很黄很暴力,我怕!

    左正一声冷笑,大拇指滑动了保险……

    擦!

    一道明亮的火焰从枪口喷出来了。

    卧槽,打火机!

    我的脸刷的就黑下去了。

    “你自己说的,一定要记得兑现呀!”左正放下打火机,对我说。

    我:“……”

    *

    纹身第九天,晚上八点整,左正那丧心病狂的家伙下了班就立马拎着我去范月兰家。赔礼道歉的水果篮子都替我准备好了,这让我觉得他不像我哥,而像我亲妈!

    我们敲了好半天的门都没人来开,左正纳闷地看了我一眼:“难道没人?”

    我立马说:“那就回去吧!”

    然而就在我拉着左正准备离开的时候,门咔擦一声打开了,一个甜美娇柔又带着欣喜的声音传了出来:“吴老板?”

    范月兰?

    我惊诧地转身,看见范月兰站在门里,她家里没开灯,背景是一片阴暗,而她披散着头发,穿着红色性感吊带裙站在门里显得格外醒目。她眼里含有桃花和水光,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那突如其来的风情刹那间撞得我心神一荡,差点把持不住!

    她这样子,难道……?

    事后!

    绝对是事后!

    老司机的我,顿时明白为什么敲半天门都没人来开了,咳咳!

    没想到左正这老处男竟然也秒懂了我们来的不是时候,老脸一红,低下头避开这性感尤物,尴尬地咳了咳:“那个……范小姐,我叫左正,是吴深的朋友。前几天吴深做了一件很对不起你的事情,今天我们来就是想和你赔礼道歉的。如果您真的很介意,我可以让吴深把你花的钱全部都还给你。”

    “what?!”我脸色一变,立马叫了出来:“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你个王八羔子!”左正立马一巴掌扇了过来,气呼呼地瞪着我说:“做错了事你还想着钱?我要是你,我就没脸拿那个钱!全都还给人家!还有,你想办法帮人洗去那个纹身!要是人家身上留下一块指头大小的疤,我就让你知道花为什么那样红!”

    我咧嘴,正想纠正他几个常识错误,范月兰就开了口:“你们别吵了,吴老板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我怎么会怪他呢?吴老板的纹身手艺那么好,他做的纹身我很喜欢,所以也就不用洗了。”

    “哈?”左正傻逼了。

    范月兰看向我,笑着说:“昨天我失礼了,希望吴老板你不要介意。”

    “咦咦咦!!”左正更傻逼了!

    我摇头,说不介意。但是我一直盯着她的印堂,和她红润含春的脸色相比,她的印堂有些暗,至少比昨天我见到她的时候还暗了些,这让我感到担忧。

    “昨天真的对不起了,我真不懂事,脾气一上来就只知道胡闹,错怪吴老板你是个黑心商人。直到我看到你给我留的纸条,我才知道你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冷酷无情。现在我照着你纸条上的话去做,果然实现了我的愿望,现在的我——很幸福。”范月兰笑着说,她的笑容如她的话一样,幸福感满满的。只不过,

    印堂就是暗的。

    我挑挑眉,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能……进你家去坐坐吗?”我问。

    没想到范月兰却挪了挪身,挡住了屋子,她笑着说:“不行,我不太方便。”

    “……”我立刻明白:

    屋里没开灯,是因为“他”不喜欢光。

    现在不允许男人进屋,怕也是“他”的意思。

    我叹了一口气,对范月兰说:“有事你打我电话吧。”

    范月兰:“?”

    我不想解释太多,拉着跟个傻逼似的左正离开了。

    走到大街上的时候,我看着街上的路灯,忽然忍不住说道:“正,你说对了,像我这么玩的,迟早有一天会玩出火来。”

    左正那傻逼终于回过神来,嘴角一抽,说:“你脑门被车撞了吧?好端端的说这话干啥咧?你这不是迟早有一天会玩过火!你是每次都过了!!你告诉我你哪一次做得不过分的?不过话说回来,刚才那女的是脑子有病吧?被人纹了个墓碑在身上,她竟然还夸你手艺好,还谢谢你?!是我听错了,还是你骗了我,你根本就没在人家身上纹个墓碑?”

    “你没听错,我也没骗你。”我叹了一口气,苦恼地说,“我从来都知道我在做什么,但却是第一次感觉我做错了。”

    左正摸摸我的额头,关心地问:“兄弟,你没发烧吧?”

    我摇摇头,甩开他的手,凝视着他的双眼,苦涩地问:“正,我在这世上无亲无故的,就只有你一个朋友。如果有一天我死于非命,你会为我收尸吗?”

    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这一次可能是我轻率了。

    “我有我的规矩,图案由我挑。”——不,其实纹身的图案不是由我来挑的,是由鬼来挑的。

    位置不是我选的,是鬼选的。

    他们来到我店里时,我以为他们是相爱的,所以才会那么草率纹了块碑。

    可如今看来,我好像被鬼骗了。

    那曹仁,现在给我的感觉更像是——怨灵!

    那图案、那位置由一个怨灵选出来,就不像是无意之举了!我想到这,真是吓得后背、手心都是冷汗!

    师父过世前,和我说过:做我们这行终究是有损阴德的,所以命总悬于一线,倘若失手,则万劫不复!

    至于我师父是怎么过世的,呵呵,那还用说吗?

    如今我看走眼了,草率了,怕是要历劫了。我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只不过我没想过会来得这么快,我这才自立门户没几年,还没浪够青春啊,现在就要把命交代了??

    pia~

    忽然一记响亮的耳光,把我从悲春伤秋中唤回到残酷的现实!

    残酷的现实就是左正那逗比的嘴脸:“年纪轻轻的你瞎说什么呢?我不准你再说这种胡话!知道不?!”

    我:“……”

    鬼胎

    范月兰现在沉浸在“幸福”里,看起来不会再来找我的麻烦了。所以我也就开始收拾家当,趁着左正去上班的时候,把他柜子里所有的方便面都利落打包好,留下一张纸条:

    哥,总吃泡面容易杀精,换种口粮吧。

    然后就潇洒地抱着他的方便面回自己狗窝去了。

    回去前,我特地去菜市场买了一斤新鲜牛肉,回家洗洗干净拿去喂狗了。

    但是狗嗅了嗅味道,就嫌弃地扭头走了。

    这就尴尬了。

    “旺财,你不要这样好吗?一斤牛肉28块吔!我自己都没舍得吃,你还嫌弃?”我忍无可忍地冲狗大叫!

    狗扬起尾巴,对着我放了个屁。

    “……”

    算你狠!

    我把狗盆里的牛肉捡起来,纠结了半天,终于决定——狗不吃,我吃!好歹也是28元一斤的牛肉啊!

    “或许,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让你吃那种肉……唉!”

    *

    一个月过去了,范月兰始终没有给我打过电话,我以为她没出什么事,于是也就渐渐放下了她的事。

    就在我差不多要淡忘范月兰的事情的时候,我做了一场噩梦。

    梦里面有一只眼睛悬浮在黑暗之中森然地看着我;

    旁边还有熊熊烈火在烧,火里面有一道人影在拼命地挣扎,他在喊:阿深救我啊!救我啊!!

    我救不了!

    师父,我救不了你!

    三年前的那场火,在我的面前烧了足足十天十夜!

    最开始是焚烧师父的身,接着是焚烧他的魂,最后连点灰烬都不剩!

    ………………

    …………

    ……

    “吴深!”有人拍着我的脸,把我揍醒了。

    我醒过来就看到左正放大的脸,这厮骑在我身上,揪着我衣服——嗯,打我脸的人就是他!

    我一身的汗,衣服都湿了!

    如果不是左正打醒我,我有可能沉浸在梦魇之中醒不过来!

    “你怎么会在我家里?”我吃惊地问。

    左正松开我,关心地问:“你没事吧?”

    “没事,只不过是做了一个噩梦。”

    “咦,你手上是什么?”左正注意到了我两只手背上的刺青。

    我吓了一跳,连忙挡住,但是两只手背上都有刺青,我捂住了一只,捂不住另一只!

    “挡什么呀?又不是什么秘密,你纹在那么明显的地方上,还怕人看?”左正纳闷地问。

    我笑笑,并把半指手套戴上,低声说:“我平常都戴手套的。”

    就是,不给别人看到我手背上的刺青。

    我两只手背上的刺青都各不相同,

    左手为眼,是为天,意在“人在做天在看”;

    右手为火,是为地,意在“红莲业火烧尽一切不净之灵”。

    ——这两图案,正是在我梦中看见的眼和火。

    它们是我们刺魂师的象征,也是我们力量的源泉,我们正是通过这两个刺青来向天地借力量,结成契约,这才能令灵魂附在刺青上。

    但有利也有弊。

    当哪一日上天审视到我们做了违背契约之事,红莲业火焚烧的就是我们自己了。

    我的师父,就是这样在我面前被烧死的。

    我怎么会忽然做这种梦呢?

    这不是一种吉祥的征兆呀!

    戴好手套后,我看了一眼左正,问:“你怎么忽然想到要来我店里了?”

    左正翻了一个白眼,说:“我刚领了奖金,想请你吃饭呀!打电话你不接,我只能来你店里找你了!”

    “请吃饭?”我立马满血复活,一骨碌爬起来,眉开眼笑地问:“大排档还是豪华餐厅?”

    “随你。”

    “那当然是豪华餐厅了!你等等,我去换件衣服,这就跟你出去!”我笑哈哈地说。

    虽然左正钱不多,但请客从不吝啬,就算是把他刚领到手的奖金吃完,他眉头也不会皱一下的。所以,我从来不客气。

    我刚换好衣服,就听见哐当一声,吓了我一跳!

    转头看去,原来是我家狗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我面前甩狗盆,那不爽的表情好像是在提醒我该喂饭了!

    “吴深,狗粮没了。”外面传来了左正不悦的声音:“我说你能不能找个正经的工作?天天关着门睡大觉,一点收入都没有,连自己都养不活,你还养狗呢?”

    我说:“我开着店呢,怎么就没有正经工作了?哪条法律说纹身不是正经工作了?!”

    左正说:“你这店有的跟没的一样,我每次来就从没见你开过门营过业!”

    “我这是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扯犊子吧你!要真那么能赚,你丫每次来我家就别把我的方便面都偷光!连狗粮都买不起的人还好意思游手好闲?要是没有我,你迟早有一天会饿死!”

    “谁说我买不起狗粮的?吃过了大餐我就去买狗粮去!”

    我们说着,离开了纹身店。

    *

    在吃饭的时候我们遇到了一个人。

    范月兰。

    我想了很久才想起这个女人的名字,想起她的事——一个把墓碑背在身上的女人。

    是她自己主动凑上来的。

    看到我,她就高兴,坐下来就一直和我说谢谢。

    我看她的样子像是过得很滋润的样子,做了头发,化了艳妆,穿得也性感妖娆,和一个热恋中的女人没有什么两样——看起来,她和“他”相处得很愉快。

    “顾老板,真的太感谢您了,如果当日没有你帮忙纹身,我现在也不会过得这么幸福。你知道吗?我现在有一件天大的喜事想要和你分享!”说完,她就咯咯地笑了起来,似乎是只要一想到那是什么事,她就笑不拢嘴。

    但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对我来说,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客人,她的“喜事”对她来说是天大的喜事,可是对我来说无关紧要。我看她太开心,也不忍拂了她的兴致,就问:“什么事这么开心呀?”

    “我怀孕了,孩子一个月了!咯咯咯!”

    听完这句话的瞬间,我忽然感到自己的右手被烈火焚烧一般的灼痛!!

    “啊!”我捂着手惨叫一声!

    吓坏了同桌的人。

    左正立马扶着我,关心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我去一下洗手间!”我咬着牙,忍着疼痛,狼狈地站起来,用最快的速度逃进了餐厅的洗手间!

    锁上门,我撕扯下手套,一道黑色的火焰蹭地冒了出来,差点烧到我的鼻子!

    我吓了一跳,仔细一看,火已经消失,仿佛刚才的那一瞬间是我的错觉。

    嘀嗒,嘀嗒。

    什么声音?

    我低头一看,是我的另一只手,手套里流出了血,血就顺着我的手指掉到了地板上去。

    怎么了?

    我连忙拆开另一个手套,发现手背上的天眼刺青仿佛活了,它眨一下眼,就流出了一道血泪!

    是真的血!

    我蘸过那血,放到嘴里尝了味道,是新鲜的血液,是我的血!

    左手的天眼在流血泪,右手的地狱火在烧。我绝望地靠在墙上,明白自己这一次是真的遭劫了!

    自我给范月兰纹上墓碑到今日,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她怀孕有一个月,孩子是谁的,答案明摆得很!

    是曹仁的!

    人和鬼怎么可能有孩子呢?

    如果有,那也绝对不会是什么幸事!

    我现在终于明白我为什么会梦见我师父了,为什么我的左手天眼会流血,右手地狱火在烧了!

    是报应!

    是因为我让曹仁和范月兰有了不符合阴阳规矩的孩子!

    师父被业火烧死前也是这个征兆,左手流血,右手在烧!

    很快,我就要步师父的后尘了!

    不!

    我不能就这么死去!

    我要找范月兰,让她除去孩子,帮她送魂,让这一切都变回最初的样子!

    只有这样,我才能活下来,范月兰也能活下来!

    “他”就在这里

    想到这,我赶紧冲出去。我捂着左手,因为右手的刺青看不出什么异状,但是左手的刺青在流血,这要是被普通人看到,会吓坏他们的!

    我冲回我们桌,但是范月兰已经不见踪影,只有左正在喝着小酒。

    “那女人呢?”我着急地问!

    “走了。你去厕所去得太久,我和她又不熟,没什么好说的,所以她坐一下就走了。”左正发现了我的左手在滴血,脸色一变,问:“吴深你怎么了?怎么上个厕所还流血了呢?”

    说完就要检查我的左手,我赶紧拒绝了他:“我没事!我……我有事,先回去了。”

    说完我就赶紧匆匆离开,左正吃惊地站起来:“什么?菜都上来了,你不吃?”

    “不了!”我的声音很快就消失在人群里。

    我马上回到了家处理自己的手,左手贴了ok绷带,右手擦了清凉油,日后再套个半指手套,也真是没谁了。

    处理完伤后,我瘫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思考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师父出现这个征兆再到被业火焚烧,其中有七天的时间,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我还有七天的时间,如果七天之内还解决不了范月兰的问题,那我就要灰飞烟灭了!

    哐当。

    吓了我一跳!

    抬头一看,是狗不知什么时候衔着狗盆走到我面前,哐当声是它甩碗的声音。

    擦,我又忘记买狗粮了!

    但我很快就发现了狗的表情不对,它两眼冒绿光,是在盯着我的双手手背上的刺青流口水!

    我脸色一变,立马明白这贱狗打的是什么主意了。我气愤地脱下鞋子砸到它脑袋上,大声骂:“滚!”

    “嗷呜!”它委屈地夹着尾巴跑掉了。

    我余怒未消:“死狗!也不想想是谁把你养大的,竟然连主人的肉都想吃!活得不耐烦了?!”

    骂完了狗,我闭上眼,躺下来,想起了很多年前我问过师父的一句话。

    我问他:如果有一天我们违背了“规矩”,受了“天谴”,该怎么办?

    师父说:和送魂一样,割肉保命。

    可后来,他把自己的双手砍了,地狱火仍焚烧其身。

    那火是从他骨头里面冒出来的,不是从皮肉里钻出来的,也就是说,我不能和平常送魂一样,把纹有刺青的皮肉剜出来,就能平安无事了。

    想要保住性命,还是得从范月兰和曹仁身上下手!

    *

    第二天,我去了范月兰家。

    但是按了十多分钟的门铃,依然没有人来开门。反倒是她的邻居把门打开了,也许是误以为外面的人敲的是她们家的门,所以就出来看看。当她看见我站的是别人门外的时候,那大妈就要回去了。

    我心里装着急事,看到有人就赶紧转过身去叫住那大妈:“等等,阿姨,我想问一下,住在这家里的人去哪儿了?她什么时候回来?”

    大妈停住脚步,听完我的问题后,她露出了怪异的表情,犹豫了一下,才说道:“住在那里的人在一个月前就搬走了。”

    “搬走了?”我记得上一次我来的时候,范月兰还站在门口和我说话,怎么忽然就搬走了呢:“为什么好端端的要搬走呢?”

    大妈说:“听说是住不起了。“

    “‘住不起’是什么意思?”

    大妈叹了一口气,看样子是有点同情范月兰的:“这是那家俩口子结婚时买的房,一直背着贷款。没想到两个月前,这家的男人出车祸死了,那女人一个人负担不起高额的房贷,只能是转手卖出去。据说转手卖了二十多万,其中十万给了男方的父母,另外十万不知道给了谁。那男方的父母一直想要回全款,所以天天来闹,而这房子也卖出去了,所以没过多久,住这里的那女的就搬走了呗!”

    我心里很明白,那“不知去向”的十万块是给了我——范月兰拿来和我做了交易!

    没想到那钱竟然是卖房子的钱,不过想想也对,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来钱快的还能有什么方式呢?

    “我真不知道那女的是可怜还是可恶。她把房子卖出去没多久,我每天晚上都听到他们家里有说话声,都是……都是一些很不好听的声音!唉,一个女人刚死了丈夫,没想到刚过一个月,她就另结新欢了!”大妈说。

    我有点愣,怎么忽然间就开启了八卦聊天模式呢?

    不过,大妈您要是乐意聊这事,我也正好想要多了解了解范月兰和曹仁的事。

    所以我耐心地问:“一些不好听的声音,是指……?”

    大妈老司机地笑了一下:“半夜你说一男一女还能发出什么样的声音?!”

    哦!

    原来是“那种”声音!

    我了然于心,但为了预防万一,还是问:“就这种声音呀?没有别的更奇怪的声音吗?”

    大妈的脸色立马变得古怪起来了:“奇怪的声音……你……你真的想知道有什么奇怪的声音?”

    看来有!

    我连忙点头:“是的,我想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声音。”

    “有是有……”大妈陷入踟蹰中,“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我总觉得隔壁传来的声音有时候更像是那女人一个人的声音,就算是在做那挡子事的时候,我只听到她一个人的声音,听不到男人的声音。”

    一般忙着干事的男人不会发出声音——我心里说。

    大妈继续说道:“我经常听到那女人喊一个名字,‘阿仁’。阿仁是她丈夫的名字,她丈夫已经死了,她又怎么会喊这个名字呢?除非她的新男朋友也叫‘阿仁’!”

    我点头:“嗯,也许也叫‘阿仁’。”

    大妈复杂地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可我总觉得,那不像是别人,就是她死去的丈夫!有一回,她小姑子上门来讨钱,让她把剩下的20万拿出来,但她说钱已经花出去了,小姑子看她穿一身的艳色,还化着妆,一点都不像是为哥哥守灵的样子,就更加生气了,骂得更过分了。那女人一看就是平常不会骂人的样子,被小姑子骂了半天也没有还口,逼急了,她忍不住说了一句,‘你哥哥就在这里,你再这么欺负我,小心他找你算账!!’”

    说到这里,大妈的脸色已经变得十分凝重了,似乎自己都被自己讲的故事给吓到了:“那会儿她们吵得太大声了,楼道里聚集了很多人看着,听完那女人说的这句话,所有人都被吓到了。我这才第一次怀疑自己过去听到的‘阿仁’叫的不是活人的名字,而是她死去的男人的名字!她小姑子也是被吓到了,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说她吓唬人,还骂她不要脸,跟别的男人好上了还好意思搬出她哥哥的名头。她不善言辞,就没再开口说话了,那小姑子骂了几句,不知道怎么了,好像有点害怕,就赶紧离开了。没想到,她刚走到楼下,忽然楼上就掉下一个花盆,正好砸到她头上!把她砸的满头都是血,那时候我们都被这意外事故吓到了,想过去看看她情况。没想到她却忽然大叫起来,喊了一声‘哥哥’,就挣脱开我们,自己逃跑了。我们往楼梯看去,看到奇怪的一幕……”

    “奇怪的一幕?”

    “嗯。”大妈点点头,“我们看到那女人就站在楼梯口,我们以为她也是出来看看小姑子的伤势的,可是她却是背对着楼梯口,人总不可能是倒着走下楼梯吧?但她也不像是要上楼的样子。出了这样的意外,我们这些陌生人都会赶过去关心小姑子的伤,而她这作为亲人的竟然……竟然是背对着我们,看都不看一眼?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那种感觉,当时看到她那样背对着我们站着,就觉得心里凉飕飕的,尤其是在她咯咯笑了以后,让我真的觉得——她死去的丈夫就在附近!”

    隔壁的故事(1)

    “当时我们人多,我就没有那么害怕。可是散了以后,各回各家,我和她家住得那么近,搞得我每次看到她都觉得她不像是一个人,而像是两个人一起走一样……”大妈越说,越被自己的鬼故事给吓坏了。

    我环抱双臂,也陷入了思索之中。

    曹仁,他到底想做什么呢?

    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如果是正常死亡的话,为何后来我在范月兰里见到她,总觉得在她的身上有怨气缠绕?正常死亡的人是不会有怨的。

    我以为“他”爱她,可是“他”却要求在爱人的背后纹上“曹仁之墓”,将爱人的背变作一道墓碑,这是“爱”的体现??

    其实当时“他”和我提要求的时候,我也觉得在活人的背后纹上墓碑很是不祥。

    第一,字不祥。

    第二,背后不祥。

    即使没有纹身,一般小鬼缠人的时候,都喜欢凭依在活人的背上,一来是方便,二来是不用和人面对面,被活人鼻子里呼出的阳气所冲,也不会被活人身上三把火灼伤。

    可我这是纹身啊!

    我将亡魂纹到活人身上,通过刺魂的术法令亡魂和人达成友好相处,亡魂通过纹身能够借助人的阳气去抵御太阳的强光,这样就能行走在白天的世界里了。

    有我的纹身,为何曹仁还要选择后背?难道“他”不知道把自己纹在范月兰的后背上,“他”就再也没有机会看到她了吗?除非,“他”不想再见到她。

    字不祥,我至今想不明白,曹仁为什么要让范月兰背着自己的墓碑?

    一个人背着另一个人的墓碑,更像是——忏悔?赎罪?

    “他”要她忏悔?要她为自己赎罪?

    范月兰做错了什么?

    除此之外,范月兰第二次找我时候,我有正儿八经地警告过他们,不要再行房事了。范月兰一看就是不经哄的傻女人,男人叫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所以她被哄着继续做那档子事,我一点都不意外。可我想不透的是:

    当初当着我的面,口口声声说“他”爱她的曹仁,怎么还能狠心继续做下去?他不知道后果吗?除非他是故意继续做下去的!

    这一切的信息都在指向一个答案:曹仁在报复范月兰!

    可……

    可报复就报复得明显一点,为什么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要害?“他”既然怨恨着范月兰,但又为什么要为范月兰出头,而且整的对象还是自己的亲妹妹?

    这一切太不合常理,曹仁的行为,让我参不透了。

    “喂!你在想什么呢?”大妈拍了我一下,把我的思索中断了。

    我淡淡地说:“没什么,我刚刚在想,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鬼?”

    大妈压低了声音,煞有其事地说道:“我觉得有!”

    这时候,她背后钻出一个声音:“妈,你就别再乱说话了!这世上没有鬼!你就不要再和别人东说西说了,行不行?隔壁那一家就是被你胡说八道说走的!”

    大妈脸色一变,没好气地回过头冲那人说:“不是我说走的,是她自己本来就要走的!她把房子卖了,卖了之后怎么能继续住下去呢?”

    “可后来也没有人搬进去住呀,她真的卖房了吗?”

    “卖了!不是没人搬进去住,而是有人搬进去住了没几天就被吓跑了!”

    我一听,就觉得有问题:“被吓跑了是怎么一回事?”

    “就是……”大妈刚要开口,她儿子就不耐烦地说道:“妈,你就别再乱说了!”

    她儿子是真的不耐烦,走出来就要把门给关了,想要强行打断我和他母亲的谈话,可我是真的很想知道范月兰最近身上发生的故事,所以赶紧撑住了门。

    年轻人眉头一皱,表现得很不悦。

    我从钱包里拿出一沓大钞,大约有二三千元吧,这对母子的表情变了。

    “我是一位小说家,喜欢搜集生活中的素材来编写成小说。阿姨,你的故事很精彩,我想跟你买下来,所以你能继续和我说说后面更多的故事吗?”我忽悠道。

    “可以可以!”大妈抢在儿子赶人之前,先接过了钱,她推开儿子,打开门,笑呵呵地说:“进来坐,进来坐!故事还长着呢,一时半会儿,站在门口说不完!”

    她儿子面色有点挂不住,但是没说什么,也许觉得自己的妈随便说说就能赚一笔钱并不算什么坏事,于是就忍了下来,放我进去了。

    进门后,果然是比站在门外听故事舒服多了,有沙发坐,有空调吹,还有暖茶照应着。

    大妈坐下来,继续和我讲隔壁的故事——

    (以下,是以大妈为视角的故事)

    大妈姓王,我叫她王阿姨。

    王阿姨自从看到范月兰背对着人站在楼梯口后,就一直心神不宁,每每看到范月兰,都觉得她不像是一个人在走,而像是两个人。

    有一次,她看见范月兰出门倒垃圾,月光照在范月兰的身上,恍惚间,她看到地上多出了一道影子。那道影子和范月兰后背贴后背,那影子比范月兰本人大一点,像是个男人的影子,王阿姨想再多看几眼的时候,那影子就消失了。

    这可把王阿姨吓得不轻。

    也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祟的缘故,王阿姨平日里听墙角只听到范月兰一个人的声音,渐渐的,她似乎还能听出男人的声音!

    听多了,她越发觉得那声音像是死去的曹仁。

    王阿姨把这件事告诉自己的家人,她丈夫是有点相信她的话的,但是儿子作为21世纪的祖国新花朵,说什么都不信这个世上有鬼神的存在,每次听到王阿姨说起隔壁的事,脸色都变得非常难看,并且会粗暴地打断她的话,让她别再提起隔壁的事了!

    但王阿姨看到人还是忍不住说上一两句的,毕竟,八卦是某些上了年纪的妇女的爱好嘛。

    你说她怕吗?

    怕是有的,但是事后和人聊起来的时候,却比任何人都起劲。

    越聊越起劲,说得多了,就会没话题,于是王阿姨就比其他人更密切地关注范月兰的一举一动,只要范月兰有一点那么不同寻常的表现,她就会马上添油加醋地去和街坊邻居们闲嗑去!

    她发现,范月兰的装扮越来越好看了,像是一个热恋中的女人,只要出门就一定要好好打扮自己。偶尔在阳台上晒收衣服撞见面的时候,王阿姨发现范月兰在家里也一样的注重打扮!

    除此之外,最奇怪的是,范月兰变得特别喜欢镜子,时不时地拿出镜子来照,最过分是连走路都一直拿着镜子看,除非是路上遇到什么人了,她才会很慌张地把镜子收起来!

    一直偷偷观察范月兰的王阿姨知道范月兰这个举动,所以故意避开和范月兰撞面,而是偷偷地观察她。

    她发现范月兰对着镜子的时候,笑得比平常任何一个时刻都还要开心!

    范月兰还对着镜子说话,那聊天的样子不像是在和自己的影子说话,而更像是和对象在聊天,聊着聊着还会红了脸庞!

    有一次,王阿姨悄悄地走近了听,听见:

    “阿仁,东西已经收拾好了,搬家公司也找了。今天我们就去别的地方住了,你会不会嫌弃我找的新家很简陋?我,好舍不得我们的家呀!”

    阿仁?!

    她吓了一跳,那不是范月兰死去的丈夫吗?

    而这时候,范月兰从镜子里面发现了她的靠近,猛地拉下镜子,转过头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看什么看?!”

    隔壁的故事(2)

    “吓!”王阿姨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她脸色苍白地看着范月兰,发现那浓妆艳抹的脸变得和自己偷窥时完全是两张脸!

    平常范月兰妆容精致,说话软软糯糯的,尤其是和镜子说话的时候,那是叫一个娇柔甜美;

    而现在怒瞪着她,一对眉毛都可以说是竖起来了,烈焰红唇下露出咬得紧紧的牙齿,像是要咬人一样!狰狞可怕!

    “再偷看,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范月兰低吼着,声音也变了,说不出来到底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还是从肚子里发出来的声音,反正和平常很不像,甚至,听不出来是男人还是女人的声音。

    说完这句话,范月兰就抱着镜子,快步离开了。

    等她走出二十来步之外,就重新拿起了镜子,狰狞的面容变得小鸟依人,说话声音也再次变得娇滴滴的。

    王阿姨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回家当晚就发了高烧,等她烧退之后,发现范月兰已经搬走了。

    接下来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这另一个故事的主人公变成了买下范月兰房子的那一户人家了。

    范月兰搬走,第二天就有人搬进来了。

    王阿姨对这家人的印象就是,男主人脑满肠肥,像个暴发户;女主人瘦瘦高高,面容显得有些老;而他们的孩子四五岁,是一个文静乖巧的男孩子,特别讨人喜欢。

    这家人非常客气,入住的当天就拿着小礼物去分发给住在同一层楼的邻居们,王阿姨就是在这个时候对这家人有了印象。

    可没想到,当天晚上就出事了。

    出的是什么事,王阿姨也是过了几天才知道的,因为刚出事的时候,那户人家还不是那么信邪,连续几日都经历差不多的事情之后,那家女主人的精神先崩溃了。王阿姨之所以知道隔壁发生了什么事,那都是因为女主人终于忍不住找她打听前户主的事情。

    那女主人姓于,在王阿姨的口述中,称她为“小于”。

    小于告诉王阿姨,他们住在新家里发生了很多诡异的事情。

    她洗澡或者换衣服的时候,总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在偷偷看着自己,刚开始,她以为自己只是错觉,因为她洗澡或者换衣服的时候,身边什么人都没有啊!

    直到第二天晚上洗澡的时候,她洗得有点久,水温也调得很高,所以浴室里充满了水雾,水雾将隔断玻璃壁给弄糊了。

    她哼着小曲洗澡,忽然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偷窥着自己,吓得转身一看!

    隔断间里只有她自己,没有别人呀!

    就在她放松警惕准备继续洗澡的时候,她忽然发现玻璃上有一道抹开的痕迹!

    有人,抹开了玻璃上的水雾,刚刚就贴在那里偷看着她洗澡!

    她吓坏了,打开隔断门,发现浴室里只有自己,没有别人!

    可玻璃隔断门上确确实实有着一道被人抹开的痕迹!

    她这才相信,洗澡的时候有人在看着自己!

    同样诡异的事情,不单只是发生在她一个人的身上,家里的每一个人都经历了各不相同的事!

    丈夫切菜的时候,切断了手指头;

    孩子不停地摔倒,身上磕得到处都是重伤,哭个不停;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和丈夫被鬼压床,她梦见自己被一个看不见面孔的男人压着,那男人阴邪地笑着拆开她的衣服,抚摸她身体的每一处地方,她想反抗,但是怎么都动不了,在梦里她就只能是无助地哭着!

    第二天醒来,她发现自己没穿衣服,而且身上都是施虐的痕迹,而丈夫则是崩溃地坐在自己的身边,当对上她视线的时候,丈夫忽然哭了出来。

    他说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的老婆被人睡了,而自己就躺在老婆旁边,想救老婆却怎么都动不了,在梦里他就只能是无助地吼着!

    两个人,同一张床,做了同一个梦。

    他们意识到这个屋子很不对劲,而这时候,外面响起了孩子的哭声。

    孩子是父母的心头肉,两夫妻此刻心情再怎么难过,在听到孩子的哭声的时候,两人暂时忘了一切,赶紧出去看,结果在阳台上看到了让他们惊恐的一幕!

    孩子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爬上了阳台架子上!

    其实王阿姨也在现场,因为孩子哭声太大了,把人都吵醒了,她走到阳台上看到这一幕也是吓得不轻。

    她和那对父母一样,都小心翼翼地哄着孩子,希望孩子在架子上不要乱动,以免掉下去。

    但是这个文静乖巧的小孩却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平常特别听爸爸妈妈的话,这一次却说什么都不听,哭个不停,一直盯着爸爸妈妈的背后看,露出惊恐的表情,好像有人在逼着他站在那里一样。

    那夫妻以为小孩会听话,就小心翼翼地朝小孩靠过去,可是小孩却往外挪,脚一踏空,就从四楼掉了下去!

    *

    听到这里,我终于忍不住插了口:“孩子死了?”

    王阿姨摇摇头:“没有。”

    饶是我这种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听到这答案都忍不住吃惊:“怎么活下来的?”

    王阿姨说:“正好楼下有一个警察路过,孩子掉下去的时候,那警察接住了孩子,于是孩子就活下来啦!”

    匪夷所思的结局!

    我忍不住笑出来:“从四楼掉下去还能接得住,那警察臂力可以呀!”

    心里却在想:还好孩子没死,对于怨灵而言,杀死一个人就能多增强一份怨力,这样就更不好对付了!

    “是啊。反正,小孩侥幸活了下来,后来,那家人也就搬走了。”王阿姨讲完了故事,整个人变得轻松了不少。

    我问:“那现在隔壁还有奇奇怪怪的声音吗?”

    “没有了。”王阿姨感慨地说道,“从他们家搬走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听到隔壁有什么动静了。而且那房子也没有人敢再接手,因为很多都知道,那房子很邪门!”

    *

    隔壁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王阿姨起来去上厕所,我趁她不在的时候,悄悄地走进了她儿子的卧室。

    她儿子,姑且先叫做小王。

    小王在打游戏,我过去拍他肩膀的时候,他吓了一跳。

    游戏被强行中断,导致团灭,小王变得不爽起来,摘掉耳机,恶声恶气地问:“干嘛!”

    我低声问:“想不想赚一笔快钱?”

    小王的脸色这才变得缓和许多,早在门口的时候我就看得出来,这年轻人会看在人民币的面上,宽恕所有让自己不爽的事情。

    “你想干嘛?你要是取素材,找我妈就好了,我知道的事情都是从她那里听来的,实在没有多余的素材能够给您这位大作家提取了。”小王说。

    我低声问:“你支付宝多少?”

    小王脸色一变,眉头一皱,说:“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呀?我说我这里没有写作素材提供给你了!大作家!”

    我说:“我要你做别的事。”

    他这才恍然大悟,积极地问:“什么事?”

    我问:“你怕鬼吗?”

    “不怕。”

    看他这无神论者的样子,确实是不怕的,我欣慰地笑一笑,压低了声音说:“敢不敢去隔壁鬼屋闯一闯?”

    小王不屑一笑:“有什么不敢的!”

    我欣慰极了,主动拿出了手机:“来,我转钱给你。”

    小王很配合地拿出手机,他面带笑容,双眼有光,和颜悦色地问我:“大作家,你打算给我多少钱?”

    我看着他这见钱眼开的样子,笑了一笑,充满深意地对他说:“你放心,我这人从来公道,一定会给你一个合理的报酬的!”

    不信邪的年轻人

    我转了一万过去。

    少年看到自己的账户里多出这么多钱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吓得从椅子上蹦起来了,说话也变得结巴起来:“这、这么多?”

    “嗯。”我微笑着点点头。

    “这、这实在是太多了!我、我不要那么多,你随便给一点就好了,去隔壁一下,哪里需要这么多钱啊!”

    我压低声音对他说:“隔壁不是鬼屋吗?你要自己一个人过去,怕是会遇上危险,所以价钱给高一点,没有什么错。”

    “这世上哪有鬼!所以我不会遇上什么危险的,你真的不用给我这么多!”

    看来,这小王还有点良心,知道不能多收钱。可他哪知道,我这是刚刚赚了范月兰10万元,如今断定当初给范月兰纹身是一个错误,那这笔钱自然就变成了“不义之财”,不义之财当属尽早散去才能安生,这也是平常一毛不拔铁公鸡的我今天对他们母子俩格外大方的原因。

    “钱,你拿着就是拿着吧,不管你觉得值不值,反正从我送出去的钱就绝不会讨回来。而且,我是有要求的。”我说。

    “什么要求?”

    “第一,你要在那个鬼屋里呆一个小时以上;第二,你要把里面的情况做成直播视频给我看;第三……”

    小王脸色一变:“等等,你不跟我过去吗?”

    “不,只有你一个人。”我诚恳地看着他。

    小王顿时明白过来了:“难怪我就说你为什么给我一万那么多!原来你不过去!怎么?你一个大男人,还怕鬼?”

    “鬼怕我!”我笑笑。

    小王不屑地笑了一声,明显是不相信我的话。

    我拿出了一个小铃铛,递给他:“在过去以后,你把这个铃铛挂在阳台的落地窗上面。”

    他接过铃铛,表情没有什么异样。

    接着,我从钱包的拉链夹层里掏出了我的秘密武器,一沓符:“这就是我要你做的第四件事,挂好铃铛后,在所有的门窗上都贴上符。然后把阳台上的门打开。”

    看到符,小王有些吃惊:“等等!你不是作家吗?怎么会有符?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睁着眼说瞎话:“我是写小说的,不过我也兼职副业是卖符的。”

    “我不信!”

    “真的!”

    看到小王还是不信,我只能编得跟真的一样:“我没骗你,我真的是一个写小说的,谁规定卖符的不能写小说呀?你看这年头写鬼故事的小说卖得多火啊!我既然卖符捉鬼,这是天生就占有优势,是不是?既然有优势,那我就把我一生卖符捉鬼遇上的故事都写下来,发到网上去。你要是还不信,可以去一个叫黑岩的网站,搜一本叫《刺魂》的小说看看呀!”

    “真的??”

    我吹得连我自己都快相信了:“千真万确!”

    小王将信将疑地看了我一阵后,最后笑了一声,退出手机支付宝页面,对我说道:“你们写小说的人就是能编,编得跟真的一样!反正不管你说是真是假吧,我既然收了你的钱,我就照你说的去做。一个小时赚一万,一点都不亏。”

    “嗯嗯!”我笑着点点头。

    小王找出他的自拍杆,把手机角度调好,加了我微信好友后,和我打开了视频通话,我俩对过画面清晰程度之后,他就要出发了。

    接着,他检查了一下放在腰包里的符,翻到符的背面后,他笑了:“双面胶?”

    嗯,符的背面我都贴好了双面胶,在用的时候,只要把双面胶拆下来,就能直接贴到想贴的地方去了,这挺方便的。不然,你以为和电视剧里面拍的一样,一张纸就能平白无故地贴到僵尸脑门上去呀?

    “真接地气。”小王检查好腰包,说。

    我叮嘱他:“记住,所有门窗都要贴上符,绝对不能漏掉一扇,这件事非常重要,关键时刻可以保你性命!”

    “这世上没有鬼。”小王轻蔑地说。

    检查好一切,他就出发了。

    这两家的阳台是相邻的,之前在客厅里听王阿姨讲故事的时候,我就有留意到他们俩家的阳台间距不远,对于一个身手矫健的成年男人而言,想想办法还是可以爬过去的,所以我就把主意动到王阿姨的儿子的头上。

    小王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他从自家阳台爬过去,行动稳健,看来不会出事。

    可没想到的是,就在小王快要爬到范月兰家里的时候,忽然王阿姨的尖叫声冒出来了:“你们在做什么?!”

    我转头一看,看见王阿姨急匆匆地走出阳台,当她看到悬在半空中的儿子的时候,脸色变得惨白,气愤地说道:“阿胜你做什么?”

    小王翻了一个白眼,说:“妈,你别管了,你回屋去!”

    王阿姨惊慌地叫道:“你给我回来!”

    “不。”

    “你、你想干嘛?”

    小王不怕死地说:“我要到隔壁去看看,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鬼?要是没鬼的话,妈,这样以后你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我不准你去!你给我回来!”王阿姨趴在阳台上,歇斯底里地大喊:“阿胜啊!那屋里有恶鬼,那天你也见到了,那孩子可是被鬼逼得从阳台上掉下去了!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让我和你爸怎么办呐?!”

    “妈!这世上没鬼!”

    “不行,你给我回来,不然、不然我就过去找你!”说完,气急败坏的王阿姨就要爬上阳台。

    我一看事态不妙,连忙拉住了王阿姨,王阿姨是个女流之辈,而且还有一点年纪了,这高层爬阳台的事情,她去做风险太大了。

    为了安抚王阿姨,我说:“阿姨,你放心吧,你看你们俩家阳台距离这么近,要是等会儿那边真出什么事,我保证会第一时间赶过去救你儿子。放心吧,有我在,没问题!”

    “你?”王阿姨这才注意到我。

    “切!”小王听完我的话后,不屑地笑了一声,说:“你要是真有胆子过来,就不会给我钱,让我自己一个人过来了,大作家!”说完,他爬进了范月兰的家。

    人已经安全站在隔壁阳台上了,王阿姨再怎么不愿,也无法挽回了,于是我松开了王阿姨。没想到,刚一松手,脸上就挨了结结实实的一记耳光!

    “是你!”王阿姨红着眼,颤抖地骂道:“早知道我就不应该让你进家门,这样你就不会骗我儿子去鬼屋!那房子里真的有鬼啊,是要人命的恶鬼啊!你当我说的故事都是假的吗?小于她老公断了手指头,儿子差点送了命!这些都是血淋淋的现实啊!要是我儿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要和你拼命!!”

    我刚想要说什么,隔壁阳台上就传来小王懒洋洋的声音:“好了,妈!别要死要活的,这世上没有鬼,你就别为难他了,要过来是我自己心甘情愿过来的。我就过来一个小时,给大作家拍点素材回去写小说,不会呆多一分钟。就一个小时,不会出什么事的,而且还有钱拿,多好的事呀。一小时一万块,我这一辈子都不会碰到这么简单轻松的事。别怕哈,等我帮大作家做完事,回头就给你买套好看的裙子去跳广场舞哈!”

    广场舞。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

    小王把铃铛挂在阳台的落地窗上,他用手指拨动了一下,不响。

    “大作家,你这铃,怎么不响呀?”小王问。

    我说:“该响的时候,它才会响。”

    小王轻蔑地笑了一声:“你们写小说的就是爱说一些故弄玄虚的话!”

    说完,他就要进屋。

    我不放心地叮嘱道:“记住,我交代你的每一件事都要办妥当,少一件做不好,小心性命难保!”

    失落的手指头

    “切!”留给我的,是年轻人的不以为然,小王已经推开落地窗,走进屋内。

    这也就是我担心的地方。

    不信邪的人阳火一般都比较旺,所以很难撞邪,哪怕和阴邪之物擦肩而过也不会有太大的感觉,他看不见,自然也就不会害怕了。

    可正也因为不会害怕,所以不一定会把我的话太放在心上,就怕他会有所疏漏。

    幸好,我让他手机和我连着视频,从视频看得出来,小王确实有些马大哈,幸好他疏漏的地方被我给抓住了,在通话里严肃地提醒他必须把符贴到窗上去!

    看在钱的份上,小王做得毫无怨言,但……

    “厨房那个抽油烟机的通风口也给我贴上去!”我在手机这端指挥。

    小王:“卧槽,你不是说只贴门窗吗?怎么通风口也要贴?”

    我说:“反正符那么多,你省着用干嘛?”

    “……”他无奈地爬上去封住了通风口。

    “所有水管都贴一张。”

    “……”他任劳任怨。

    “厕所里也有通风口,封掉。”

    看在钱的份上,他照做。

    “马桶……”

    “卧槽!马桶也要封?”小王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笑呵呵地说道:“百密不能有一疏总是好的。”

    小王不悦地蹲下来,在马桶池边贴上了符。

    贴到这程度,他的不悦已经积攒到一定程度了,一边贴就一边抱怨说道:“说好的只贴门窗,怎么连水管马桶都要贴啊!我还以为你是叫我过来拍点鬼东西回去好写小说的,没想到我从进这屋子到现在,就是一直贴符、一直贴符!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拍到呢!”

    我好声好气地安抚他:“贴完再拍也不迟呀。这毕竟是个鬼屋,咱们多贴点符,做好安全措施之后,咱们拍什么都行,你说是不是?”

    小王哼了一声,轻蔑地笑了:“怕鬼还写什么灵异小说呀?照我看呀,你贴了那么多符,就算这屋里真的有鬼,他也不敢出来了。他不出来,你就看不到真正的鬼,你看不到真正的鬼,又怎么可能写得出好故事呢?”

    我笑了笑:“开篇一张图,后面全靠编。”

    “切!”

    约莫忙了半个小时,小王终于把所有的出入口都贴上了符,并且,还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我确认没有任何疏漏了。

    “大作家,符贴好了,你也检查过一遍了。现在呢?你打算先从什么地方考察开始?你觉得,那个地方更容易撞鬼?”小王在那端调皮地转着各种角度来问我想要参观哪里:“厕所?主卧?侧卧?厨房?还是……”他对准正门,调皮地问:“还是要我从这儿开门走回去?”

    我说:“主卧,你脱光衣服到床上躺下。”

    “脱光衣服!!”小王瞪大了眼睛,心慌慌地捂住自己的胸,“大作家,你该、该不会是有什么癖好吧?喂,我妈还在看着呢!你、你不要做得太过分!”

    是的,王阿姨因为太担心儿子了,所以在小王爬过去之后,就一直和我盯着手机看,但是我怕她麻烦,就把她弄晕了,抱回客厅里放着,自己又到阳台上来监听隔壁的动静了。

    但我弄晕王阿姨的事不能和小王说。

    所以我不动声色地和小王说:“阿姨不在。”

    “我妈去哪儿了?”

    “房间里。”

    小王从视频中看不到自己亲妈在身边,也就放松了下来。

    我看他放松了,才说:“只是要你躺一下,做完这最后一件事,你就可以回来了。”

    “这是最后一件事?”小王吃惊地问。

    “嗯。”我点头。

    小王皱着眉问:“一般来说这‘最后一件事’都意义非凡,你为什么要我脱光衣服睡在人家床上呀?”

    我耐心地解释道:“不是要‘睡’,是要你‘躺’一下,五分钟就行了。”

    “你为什么要我这么做呀?你、你该不会是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打算吧?你、你可别以为一万块就能让我卖身呀!”虽然小王这么说着,但是他的身体却很诚实地朝主卧移去。

    所以我就不用解释了:“你躺五分钟之后就知道为什么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留下什么不雅照片和视频的。”

    “真的?”

    “我那样做有什么意义?”话音刚落,我就看到在小王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闪过。

    小王也有所感应,回过头看了一眼。

    那地方是厨房。

    “有什么东西吗?”小王谨慎地问,并且已经转过身,似乎是打算去厨房一探究竟了。

    我抬头看了一眼隔壁阳台上的铃铛,微风拂过,纤细的绳子带着铃铛晃了一晃,却依然没有任何动响。

    “不用去厨房看了,没必要。”我说。

    小王却有点不满:“喂喂喂!大作家,别这样嘛!我到这儿来是做什么的?不就是为了给你寻找素材和灵感吗?现在好不容易疑是有‘鬼’的东西出现了,你不过去看看,你这小说还用写吗?”

    “不用了,‘它’不是我要找的。”

    小王的脸色变了一下,然后噗嗤一笑,指着手机说:“真不愧是写灵异小说的大作家,你刚才那句话真的把我给吓到了!”

    我谦虚地笑了笑。

    小王听从我的话,继续朝卧室走去。

    剁剁剁!

    小王僵住了身体,停止了脚步!

    “什、什么声音!”他惊恐地问,并想转头回去看。

    “别回头。”我制止住了他,柔声道,“相信我,你后面什么都没有。”

    “可那声音……”

    “也许是其他屋子的人在切菜呢?毕竟你们这大楼的隔音效果真的很差。”我诚恳地说道。

    “哦。”他继续朝卧室走去,但是看得出来他已经起了疑心,脚步变得沉重了许多,虽然是在走,却是在刻意放慢脚步,似乎是很想回过头看一眼厨房里有什么。

    厨房里,什么都没有。

    只不过有一把菜刀在剁砧板上的半截手指头。

    但剁了半天,也没见剁刀手指头上,我估计它是在剁指甲——无聊的把戏。

    虽然无聊,但是伴随着小王越发的接近主卧,那菜刀剁砧板的频率就越高、更急促!

    “这真的是别人在切菜吗?为什么我听起来觉得太清晰了,好像……好像就是在我背后发出来的?”小王问,听起来,有点怯了。

    国人总吐槽国产恐怖片全靠音效撑着,现在看来,音效比鬼还更令人容易产生恐惧。

    我笑了笑,安抚道:“你背后什么都没有。”

    “真……真的?”

    “如果真的有鬼,你看我还能这么平静地和你说话吗?”我微笑着说。

    “说的也是。”他放松了。

    与此同时,他也走到了主卧门前。

    但我想他应该还是有点害怕的,不然他早就回头看一眼了。

    他深呼吸一口气,伸手去拧门把,而就在他的手放到门把上的那一刹那——

    “哐当!”

    砧板上的菜刀倒下去了!

    又想搞事?

    我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怎、怎么了!”小王紧张地问!

    我看了一眼视频,看到那半截手指头放弃了菜刀,朝小王飞来,就快到了。

    我估算了一下时间,觉得时间还够,于是就和小王说:“没什么,把你的手抬起来。”

    他抬起了手:“干什么?”

    “可不可以把你的手掌摊平。”

    他把手指都伸直了。

    “我数一二三,你就180度转身去看看你身后有什么。”

    “好。”

    “三!”

    “卧槽!你这也算是数一二三?”他生气地叫着,但还是180度转身,当他手掌“啪”的一下,拍到什么东西的时候,他凝滞了,世界忽然变得格外安静……

    变态作家

    小王:“……”

    我故意问:“你身后有什么东西吗?”

    “什么都没有。”他无语极了。

    我笑了一下,说:“是的,我就说了,你身后什么都没有。快进卧房去吧,把这最后一件事做完,取材就结束了。”

    “嗯。”经过这么一个小插曲,小王变得比之前更冷静了。他进主卧后,把手机放在床上,一边脱衣服就一边问:“大作家,我问你,刚刚真的什么东西都没有吗?”

    “嗯。”

    “那你刚才叫我抬手转身是什么意思?该不会是我身后站着一个鬼,我回头就正好抽了ta一巴掌吧?我刚刚真的好像打到了什么东西。”

    我看小王说这话的语态很平静,就坦白了:“是啊。”

    小王好奇地问:“那是什么样的鬼呀?男的还是女的?”

    “你还记得你的前邻居在这房子里丢过半截手指头吗?它被主人遗弃在这个房间的垃圾桶里,未得安息,故而化作为灵。当察觉到有生人气息,它便从垃圾桶里复苏,你听到的切菜声正是它还连在主人身体上的最后一份记忆。它如鬼魂一般,重复上演着自己生前的最后一份记忆,但实际上它只是灵,拥有的力量并不强大,不足以为惧。”

    小王听后,无限感慨:“真不愧是写小说的呀,一张口就能马上改编我妈刚讲过的故事,一根手指头还能成灵作祟?呵呵,那我每个月都去理发店剪头发呢!那我那些被剪掉的头发是不是要成灵作祟呀?”

    我扑哧一笑:“那倒不会。”

    小王问:“大作家,那手指头搞出那些声音,是想干嘛呀?”

    我说:“手指头是因邪灵作祟而被切下来的,所以它很害怕那个伤害过它主人的邪灵。它之所以弄出这些动静来,是想阻止你进卧室,也许,它有预感到你进入卧室里将会遇上什么可怕的事情……”

    小王打了一声冷颤!

    我哈哈笑了起来:“我的故事编得怎么样?”

    小王翻了一个白眼,说:“厉害!你都快把我这个本来不相信鬼的人给吓得有点怕了,看来你写的书肯定更厉害,不红没道理!”

    “谢谢。”

    这时,他已经脱好衣服了,就剩下一条内裤,询问我的意见:“脱到这程度就行了吧?大作家,给我留点底线,我不是卖的。”

    我点头:“行。”

    他躺下来,举着自拍杆问:“现在还要我做什么?”

    “把被子盖上。”

    他把被子扯过来盖好,表情变得自然许多。他笑着对我说:“我还以为大作家要偷窥我的八块腹肌呢!没想到我刚脱光,你就让我盖上被子了,怎么,你是嫌弃我的身材不好吗?”

    “在被窝里面滚几圈。”

    “啊?”

    我点点头,表示我没开玩笑。

    小王虽然不明白我是什么意思,但是他都做到这最后一步了,一万块就要心安理得地拿下了,他也没有什么意见,在被窝里滚了几下。

    我嫌他在床上折腾得不够厉害:“双腿夹着被子,摩擦几下。”

    他脸色立马变黑:“干嘛!!”

    我耐心地哄道:“最后一步了,再坚持五分钟,一切就结束了。你想想,一万块肯定不是只叫你做一些简单的事呀,你再摩擦被子一下,就结束了。我保证这绝对是最后一次!真的~!”

    “你是不是变态啊!!”他一边骂着,但是身体还是很诚实地化作金钱的努力,把被子夹在双腿间用力地摩擦了起来,没几下,我就发现他表情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我低笑着问:“是不是起反应了?”

    “变态!你、你绝对是变态!”小王脸色更青了,“我、我听说大作家都是有点奇奇怪怪的癖好的,我、我现在是终于见识到了!”

    我捏紧拳头为他打气:“加油,再用力点!为了一万块!!”

    “啊!老子为什么要收下那一万块!以后,谁再给钱,我都不会再做这种事情!!”小王气疯了一般地大叫着,索性闭上眼,放弃治疗了一般地用力地搓着被子。

    “加油!”我只能在精神上给小王鼓励!

    叮当……铛铛……

    隔壁阳台落地窗上的铃铛响了起来。

    我抬头看去,只见一阵阴风刮了进去!

    来了!

    苦心经营一小时,终于等到了!

    我把手机装入口袋里,立马跳上阳台爬过去。我大声说道:“小王!现在什么都不要做!闭好眼睛,听着,等会儿不管你听到什么声音、不管发生什么事,你最好都不要睁开眼睛!!”

    刚说完,我已经跳入范月兰的阳台上了。

    进屋后,我把阳台的落地窗带上,封死了这最后一道出口!

    我这一番引来的曹仁的鬼魂,在听王阿姨讲故事的时候,我就知道,虽然范月兰带着曹仁的鬼魂离开了这里,但是曹仁仍然放不下这个地方,所以当有新主人入住之时,曹仁虽远在千里,但只要一察觉到这房屋里多出生人的气息的时候,就会赶回来作祟,驱走外来者!

    但是曹仁见过我,他认得我的气息,我若是进他的屋,他就不会来,因为他知道我是他惹不了的人。

    所以我只能以陌生人的生气为饵,将曹仁引来。

    床,是范月兰的床,也是当初她请魂上身、与曹仁契约结成的地点,不仅如此,在过去一个月里,他们俩定是夜夜都在那张床上缠绵。

    我让小王在那张意义非凡的床上行猥亵之事,曹仁必定会勃然大怒,说什么都会赶回来的!

    小王有危险!

    做诱饵的,永远站在生命危险的第一线!

    当我冲进主卧,正好看见一把菜刀飞到闭着眼享受的小王的脑袋上!

    我把门甩上,跳上床去,抓住了砍下去的菜刀!

    说时迟那时快,小王听到摔门声,也是本能地睁开眼,正好看到我跨在他身上,弯腰抓着一把菜刀,而菜刀的锋刃距离他的鼻子只有三寸之距!

    小王完全被吓呆了,我在他的眼眸里看到面目如霜的自己。

    “盖好被子,闭上眼,不管等会儿听到什么声音、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睁开眼睛,我保你平安无事。”我说。

    菜刀近在咫尺,小王就算不看在一万块的份上,也看在菜刀的份上闭上了眼!

    在他闭上眼之后,我回头把菜刀朝曹仁的鬼魂甩去!

    duang!

    菜刀插到了墙上!

    阴风被定形,一道模糊的人影显现了出来,“他”受伤了,凄惨地哀叫着,挣扎了许久,这才从菜刀上挣脱出去。

    挣脱后,“他”寻找逃跑的出口,撞上窗口上的符,被反弹回去;“他”改换门,怎知门上也贴了符,撞上门上的符,再一次反弹回去。

    “他”不服输,在门窗之间轮流冲撞,想要逃出去,但是那是徒劳无功的,门窗上的符的力量虽然随着他的冲撞次数而渐渐衰弱,但他一时之间是无法挣脱出去的。

    我摘下右手手套,召唤红莲业火。

    “啊!”曹仁感受到了业火的可怕,瞬间吓得蜷缩在角落里,捂住双眼,不敢直视红莲业火发出的光芒!

    “吴老板,你想做什么?把那火收起来!如果你只是为了床上的那个男人而亮出法宝,我向你发誓,我以后都不会再找他的麻烦!放了我吧,月兰还在家里等我!”曹仁求饶道。

    但,他开口时,戾气从喉部混着声音穿透而出,变得低沉模糊,落在人耳里有无形的压迫感。

    已经产生戾气的怨灵,我又怎么能放过他?

    “曹仁,不瞒你说,是我故意让他这么做,目的就是为了把你引来。今日不论如何,我都不会再让你离开这个屋子!”

    红莲业火的反噬

    我叫吴深,是一名不起眼的纹身师

    “为什么?”他不解地问。

    我冷静而又愤怒地揭露他的真面目:

    “因为你骗了我。你来到我店里的时候,伪装成一个普通的灵,口口声声地说你深爱着你老婆,想要和她永不分离。我看在你们夫妻情深的份上,帮了你们这个忙,可后来我发现,你其实是一个怨灵!”

    “你借助我的力量,附在你妻子的身上,疯狂地汲取她身上的养分,用来壮大自己的力量。但那还不够!想要增强怨灵的力量,只有杀人,每杀一个人,你的力量就会变得越强大!

    “所以你盯上了搬进来的那一家子,你在他们身上作祟,只可惜你的力量还不够强大,还不够一下子就能夺取人的性命。你本来想杀死住进来的男主人,但你的力量还不够,你只弄掉了他的手指头;你从女主人身上吸取到一定的精气,这就足够你作祟到小孩的身上,如果那孩子掉下楼死了,你就是成功地杀死第一个人,力量将会增强一倍!可你没想到的是那孩子被一个路过的警察给救了!

    “幸好,那家子因为害怕而马上搬走了,而你作祟所增强的力量因为没有杀人而不足以让你继续跟着他们离开,你只能放弃了夺取那一家子性命的打算!

    “今天晚上有‘生人’闯入你故宅,你就像是狼狗嗅到了食物的味道,疯狂跑回来了,你非常想杀死这个玷污了你的床的肮脏男人,只要杀了他,你就正式转变成厉鬼,可以向你的仇人寻仇了!我说得对不对?”

    揭露这些真相的时候,我一直在打量着曹仁的脸色。

    怨灵喜怒不定,通俗来说就是“狂躁症”,受不得半点刺激,可这怨灵在来到我纹身店的时候,竟然还能够伪装成普通的灵,这是我从未见过的一个特例。

    如今他在我面前,还是竭力地伪装着自己的身份,至少刚才他和我的对话看来,他还不想和我撕破脸。

    真是应了师父的话:不怕凶戾残暴的厉鬼,就怕有智商的鬼!

    真是害惨了我。

    曹仁虽然还想在我面前装乖,但他戾气冲喉的声音已经出卖了他:“不,你在说什么呢?吴老板,我、我没有想要害人的心呀!是……是月兰的心愿,她把这屋子当做是自己的家,为了纹身,她变卖了这个家,可这不代表她对这里没有感情呀!你知道的,你把我纹在她的身上,纹身就是我和她的契约,只要是契主的愿望,我这作为契奴就必须要实现她的愿望呀!她爱这个家,不希望有人玷污这个家,所以我才会作祟去吓人,你看我这最后不也是没有伤到任何人吗?”

    我说:“别装了,我见过的鬼比你死后见过的鬼还多呢,这种鬼话骗骗新人就行了,不要拿来糊弄我这种老油条。”

    说着,我带着业火,朝他走了过去。

    他惊恐地问:“你要杀了我?”

    “对的。”

    “为什么?如果只是因为我骗了你,做了点坏事,你就要杀我,不至于吧?”

    我叹气:“没办法,你破坏了契约,我这作为契约‘担保人’就要受到天地的惩罚,唯有除了你,才能让一切恢复原状。”

    说完,我抓住了他,把手掌上的红莲业火往他身上引。

    “不——!”他绝望地呐喊着。

    就在我以为曹仁死定了的时候,我忽然感觉到他身上迸发出一股强大的保护力量,将业火火势反弹,火不仅没有烧到他的身上,还反而朝我身上燃去!

    “啊!”我修行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业火反弹,顿时吓了一跳,脑海里浮现起了师父被业火焚烧的画面!

    现在就马上造报应了?

    我就要步师父后尘了?!

    我连忙后退一步,甩甩手,念着咒语想要把业火熄灭,但这一次业火完全不受控制,我无法将它熄灭!

    完了!

    曹仁看到这状况,脸上慢慢浮现出了狰狞的笑容:“原来,是这样!”

    他慢慢地站起来,化作墙上的影,变得越来越大,仿佛要扑下来将我吞噬:“你杀我是为了自保!但吴老板你能杀得了我吗?就凭你现在的这身体状况,恐怕再施术,只会引火烧身吧!哈哈哈!”

    他再也不隐藏自己的戾气,声音压迫着我的大脑神经,我一大半的精力全用在压制手上的业火上,自然是无法去凝聚精力对抗他的鬼语,这受的折磨当然是一般的难受!

    “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你可以将我纹在月兰身上,也能将我杀死!我若不想被你的火烧得灰飞烟灭,就必须得杀了你!”他就朝我袭来!

    这就过分了。

    老虎不发威,你还真当我是hellokitty?

    就在他快要掐到我脖子的时候,我不再压抑业火,反而念起咒语,强行要穿透保护曹仁的那股保护力量,将业火引往他身上。

    “啊——”他发出了痛苦的哀嚎,声音尖锐得仿佛要刺穿我的耳膜!

    他被业火烧身,极度恐慌,于是就奋力挣扎,我只勉强抓住他十来秒钟,他就挣脱开了我。当他脱离我的控制的时候,那道保护力量便将他身上的业火扑灭了。

    我:“……”

    内心不止一个草泥马在叫mmp!

    简直操了,我这边的业火还在烧我的手,贼疼呢,而他那边的业火就已经灭了!

    我屮艹芔茻!

    曹仁业火虽灭,但他不敢再和我斗下去,他使出所有的力气冲破窗口,逃入了深色的夜空中,鬼影不知去向,可他留下的嚣张的狂笑声就是在尽情地羞辱我!

    “吴深!你永远都杀不死我!你的纹身在保护我!哈哈哈!”

    真草泥马。

    没错,那保护着曹仁的力量就是我一个月前给范月兰做的纹身!

    对于鬼来说,那纹身就是保护他们附在人身上而不被契主的阳气所伤、行走于世间不被世人的浑浊之气所伤!

    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老纸竟然有朝一日拿自己的纹身无可奈何!

    这种糟糕的心情不是一万头草泥马神兽可表达的!

    *

    如今,曹仁已逃,而我无力追踪,我只能是倚靠在墙壁上,擦了一把清凉油,慢慢地等业火熄灭。

    贼疼呢。

    不过,这似乎还没到我死的时候,业火只是暂时的不受控,虽焚我手,但还没有引到全身。

    我想起师父死的那一天,业火是突然迸发,燃遍全身的,和我这症状并不相同。

    看来,暂时是不能再用业火除灵了。

    想收拾曹仁就必须得先消去纹身的保护力量,可是经过这一件事,曹仁必定对我起了戒心,他弄不死我,但操纵着范月兰,让范月兰远远地避开我也是行的。

    我得接近范月兰,得除掉她的纹身,才能对付曹仁。

    今日的业火失控是一个警告。

    我想我的时间不多了。

    抬头,看见小王躲在被子下,睁大一双眼,惊恐地看着我。

    我问:“都看到了?”

    “嗯。”他点点头。

    我松开右手,用正常的左手掏出手机——右手被业火反噬,如今是疼得一点知觉都没有了。

    我给他的账户转了一万过去:“再给你一万块做封口费,今天你看到的事情不要和任何人说起。”

    说完,我转身就走。

    就在我踏出房间门的时候,小王突然问道:“等等!大作家,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我沉默了。

    人类的好奇心是与生俱来的,越是叫人闭上眼不要看,他们就越是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把事情的经过从头看到尾。

    小王是肉眼凡胎,他是看不到曹仁的,但是他却能听到我的话,看到红莲业火,还有破碎的窗户。

    唉,看来,我又给一个年轻人留下了深刻而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罪过罪过啊!

    “以后如果有人自称是作家,并且花钱向你求一个鬼故事,这种人你千万不要相信。因为——”我深沉地说,“只有穷逼才写小说!”

    说完,我就关上门,让他处理一下自己的衣物。

    我要离开这个地方了。

    在走的时候,我在走廊上看见一根竖立在地板上的半截手指头。

    它太渺小了,不留意看的话,根本注意不到呢。

    “那个邪灵不会再回来了。”我说。

    话音一落,那半截手指头轰然倒地,我想它也不会再“站”起来了。

    “销魂”之夜

    范月兰搬家了,我不知道她搬到哪里去了,所以我只能是花钱请私家侦探帮我查找她目前的落脚处。

    那晚和曹仁斗法,他虽然有纹身保护,但终究还是被业火伤到了。

    受了伤之后,他必定是疯狂疗伤,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范月兰就有危险了,因为作为纹身契约的契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就是曹仁的供养体。

    想要修复魂体上的创伤,曹仁必定会疯狂地从范月兰身上吸取他所需要的养分。

    所以我必须得尽快找到范月兰,免得她出事。

    *

    唉,自我开门做生意以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做亏本生意,好不容易赚到10万,转眼间就花去了四五万,真是心疼得快流血了!

    不过付出总有回报的,私家侦探第二天就屁滚尿流地跑来给我回音了,但是他要我多加钱才愿意将他调查到的事情汇报给我——所以我才说这生意真亏本!!

    我给侦探倒了杯安神茶,他喝下去后,很快就冷静下来了,把他调查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和我讲述了出来……

    原来,范月兰在搬家之后,无处可去,就回了自己的娘家。

    但是回到娘家之后,她也不好过。

    她总是拿着一面镜子神神叨叨的,自称从镜子里可以看到她过世的老公。于是没过多久,家人就把她送去看心理医生,不过因为生活还能自理,所以也就还没到送去住精神病院的地步。

    但说范月兰“不好过”,并不是指她被送去看心理医生的事,而是她变得特别倒霉,下楼被花盆砸、走路踩到香蕉皮、做菜切到手指……倒霉的事不胜枚举。

    我特意问了一下私家侦探,倒霉事发生的频率是不是每天一次,侦探说是的。

    范月兰会遇上衰事,这点并没有让我感到意外。

    鬼魂本就是阴晦之物,与鬼同行,难免会沾染上晦气,倒霉的事接踵而来是无法避免的。

    只不过,我的纹身有抑制晦气的作用,再顽劣的鬼魂给其契主带来的倒霉事多最多就是一周一次,像范月兰这么频繁的,却是我从未见过的,可想而知,曹仁的怨气有多深重!

    若不及时处理,曹仁将有可能会害到别人!

    侦探继续说下去——

    *

    这并不是一桩复杂的单子,他调查的这个女人是一个平凡的女人,没有复杂的背景,也没有靠山,调查起来相当容易,基本资料一天就收集得差不多了。

    但是,雇主在委托的时候,特意叮嘱了要他彻夜观察女人的生活状况。

    他当时以为自己接到的是一桩情案,雇主喜欢这个女人,但是他可能有某种特殊癖好,所以才会要求他准备好相机,将女人晚上的生活拍下来。

    因为女人的家庭并不复杂,在白天里,他伪装成查水表的人,借口进了女人的家里,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在女人的房间角落里装好了摄像头。

    有了这摄像头,他就可以在自己家中偷偷地监视女人,完成雇主的交代。

    入了夜,他从冰箱里拿了罐咖啡,就坐到电脑前,打开监控。

    雇主的要求是拍照,而非是摄像,所以他还得睁大双眼,当监控里出现一些“特别”的画面时候,他就得手动将那些画面拍摄下来。

    监控里,一切如常。

    女人看起来确实有点神经兮兮的,身边没有人,但是却像是有人在她背后一样,她总是时不时地回过头,仿佛和背后的人说些什么。

    他翻了翻自己白日里收集到资料,里面其中有一份资料是女人的病例记录。

    病例上说,女人的丈夫车祸身亡后,女人就一直幻想着丈夫还没有死,假想丈夫就在自己的身边陪伴着自己,所以才会有这种异常的举动,经常回过头和死去的“丈夫”说情话。不仅如此,女人还幻想着自己怀孕了。

    “怀孕?”

    他看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笑了,心想这女人的癔症是够严重的,竟然还能幻想着自己怀了死人的孩子?

    但,他看到下一份资料的时候,笑容就凝固了。

    下一份资料是女人的怀孕检查报告。

    这份报告里有一份纸质检查单和一张b超图。

    检查单上各项指标检验正常;

    b超图上胎儿看起来还是一个小小的胚胎,还未分化出清晰的形体。

    寡妇怎么就怀孕了呢?

    是和谁好上了?

    侦探想起了雇主的叮嘱,心想雇主该不会就是想要找出和寡妇的姘头吧?不然,为什么要他拍下寡妇的“夜生活”呢?

    而这时候,监控里的画面开始有异常了。

    他赶紧拿起鼠标,准备拍下一些“珍贵”的照片。

    只见寡妇不知什么时候脱光了衣服(应该是在自己翻看资料的时候),趴到了床上。

    那是一个很奇怪的趴姿,一般人也会裸睡、也会趴着睡,但寡妇这摆出来的不像是平常的一种睡姿,更像是……某种应该打马赛克的姿势!

    难道……??

    他准备好了餐巾纸,不过娱乐归娱乐,工作还是不能忘的,雇主想要的应该就是“这种”照片!

    男人嘛,都懂的!

    他先把画面调大,想找个角度拍好照片,而这时候女人背后的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个纹身,纹上的是四个字:

    【曹仁之墓】

    曹仁?

    他赶紧翻了翻资料,确定了这个熟悉的名字就是寡妇死去的丈夫。

    这时他的心情就变得复杂了,你说神经病们心里到底想着的是什么呀?他知道有些人会为了自己所爱之人,在自己的身上纹上爱人的名字,可是,纹个“曹仁之墓”不是很奇怪吗?

    这该说是深情呢?还是……啧!说不上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盯着电脑画面久了,他竟然产生了一种错觉:

    女人的背光洁如雪,背上的字庄严阴森,看久了竟觉得就像一块活墓碑!

    真是……扫兴!

    这好端端的妙人,毁就毁在这纹身上了,以后谁还敢和这女人结婚呀?怕是脱了衣服,一看到她背上的纹身就吓得屁滚尿流了吧?

    “啊!”女人忽然叫了起来,虽然纹身败了兴,但声音还是不错的,挠得人面红心跳……

    他正了正心神,决定还是先完成雇主的任务再谈别的。

    就在他截第一张图的时候,忽然画面上黑影一闪!他好像看到了女人身上有什么东西!但定睛一看,视频中的女人一切如常,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他多截几张图,那种奇怪的感觉没有再出现了,去审视自己截获的图像,图像里也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但过了不久之后,他发现,女人背后的字……好像在动?

    他调大了画面仔细看,当他看清女人背后蠕动的是什么的时候,他吐了!

    之前准备好拿来擦手的餐巾纸,如今却拿来擦了嘴!

    是虫子!

    纹身变成了一条条细小的、墨青色的虫子,万千条小虫子组成了纹身的字,它们平时蛰伏在女人的背上不会动,但是现在却如群魔乱舞般扭动着、啃噬着女人的肉!

    它们不吃别的地方,就啃纹身所在的地方,渐渐的,肉少了,它们陷下去了,它们还在往更深处“吃”下去!

    女人的肉质露出来,伤口不出血,而露出来的肉并不像正常的肉一样是嫩红色,而是泛白的颜色,像不新鲜的死猪的肉……

    而令人头皮发麻的是,那些令人作呕的虫子吃肉的画面连旁观者都觉得肉疼,可女人却像是在享受这个过程,闭着眼发出极乐之声……

    虫脸

    他一边吐着一边把图截了下来,想着这些都是钱,便就不那么难受了。

    这个过程持续了一整夜,女人仿佛在和看不见的男人行欢作乐,刚开始在享受,到后面累了承受不了的时候就不断地开口求饶,但是她背上好像压着什么东西一样,压得她翻不了身,也逃不下这张床!

    他以为这是一场酷刑,但是床单“弄脏”了,证明女人的生理反应很激烈、是实实在在的!

    这哪里“爽”了?明明就是虫子在吃人呐!

    到黎明时分,女人房间里的光线亮起来了,这场诡异的“运动”终于停止,女人撅起的屁股终于放下去了,双腿无力地吊在床边,合不拢了。

    女人疲惫地休息了一会儿,忽然间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慌慌张张地从枕头底下摸出一面镜子:“阿仁!”

    他赶紧把这一幕拍下来!

    可是,在他拍的时候,忽然发现女人的镜子里出现了一个人!

    “人”?

    女人的房间里没有人呀!

    “阿仁你怎么了?平常都不见你这么卖力……”女人半是埋怨半是撒娇地对着镜子说道。

    他把镜子的画面扩大,当他看清镜子里面多出来的第二张人脸是什么的时候,吓得从椅子上摔到地上去了!

    是一张男人的脸。

    他记得之前自己在翻找曹仁资料的时候,见过曹仁的照片,镜子里多出来的第二张脸就和曹仁的照片极其相似!

    可是,仔细一看,那又不是一个人!

    像是虫子组成的人脸!

    它不是死人腐朽后被蛆虫侵占的脸,而就是实实在在的由虫子组成的人脸!

    白色的虫子组成了苍白的肤色,墨绿色的虫子点缀出了充满邪气的眼珠,看起来是明明是一群低等的生物,却偏偏挤作成团,蠕动着,堆出了人类的五官。

    那虫,就和范月兰背上的虫子是同一类!

    侦探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可怕的虫脸!

    等他冷静下来,从地上爬起来,再从镜头里看,晨曦的光已经照进了女人的房间里,在阳光下,她洁白如牛乳的皮肤就像一尊艺术品,给侦探留下深刻印象的纹身也不再是虫子的模样,而是一个很正常的纹身,只不过,纹身的颜色变了,昨夜看的时候,还是墨绿偏黑色的纹身,如今已成红色,像一大块疮疤,黏在了女人洁白的皮肤上。

    镜子里,自然也什么都没有。

    女人趴着睡着了,嘴角勾勒出了甜美幸福的微笑。

    仿佛他昨夜整整一宿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幻梦一场……

    *

    说完昨夜的故事,侦探身体的颤栗已经少了很多,但是脸色还是很苍白,显然受惊不小。

    他看向我,诚恳地对我说:“吴先生,如果你还想继续调查下去的话,只要付足够的资金,我愿意继续调查下去!”

    真是不怕死。

    我给他倒了一杯茶,笑了笑,说:“是你自己想调查下去吧?”

    他很诧异于我的反应,问:“难道您就不关心那是怎么一回事吗?纹身怎么变成了虫,死去的人怎么会出现在镜子里?难道,你觉得我是在说谎?可是我拍了那么多照片!还有u盘,没有洗出来的照片都还存在u盘里!你不信的话,你可以看呀!”

    看他情绪激动,我赶紧安抚他:“看了,照片我都看了。”

    “那你……”

    “我知道原因。”我微笑着,指了指递到他面前的茶杯,请他喝茶冷静一下。

    他满脸的疑问,但他还是端起了茶杯,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求知欲,他想在我这里找到他想要得到的答案。

    可是当他喝了半口茶下去的时候,脸色就变了。

    他吃到了茶叶,还嚼了几下,但觉得好像哪里不对,终于还是认不出,吐在了手掌上。

    而当他看清自己吐出来的是什么的时候,脸色刷的就变青了!

    *

    过去有一个笑话,说的是:“一个人在吃苹果的时候,发现自己吃的苹果里面有一条虫子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发现苹果里有‘半条虫子’。”

    现在,侦探吐出来的,就是半条虫子。

    他颤抖地举起半条虫子,打量了半天,最后才满满地转过头,打量了一下了我的店。

    “是你……范月兰背上的刺青是你纹上去的!”他终于猜到了,“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和范月兰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啊!”

    他痛苦地叫起来,捂住了头。

    “你给我吃……了……什……么……?”他挣扎地问。

    我平静地喝着茶,告诉他:“这是一种失忆蛊,品种极为珍稀,进入人体后最多只能活一个小时,但是在这一个小时里,它会迅速地寻找到人的大脑,找到一个叫‘海马体’的部位,海马体是人类大脑掌管短时记忆的部位。它不会吃下太多海马体的,撑死了也就48小时内的短时记忆。”

    “你……”他感到恐慌,不敢再继续待在我的纹身店里了,他站起来,挣扎着朝店门口走去。

    然而就在他准备踏出我的店门口的时候,旁边蹿出一只口,吠叫着咬住了他的裤脚,把他拽倒了。

    他倒下去之后,就再也没能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就闭上了双眼。

    等店内变得清净之后,我这才走过去,把侦探扶到沙发上,点一株熏香,放在他头边,不过须臾时间,他的表情就舒缓了许多。

    “汪!”狗在沙发旁边欢快地蹦来蹦去,口水也流了一地。

    我伸脚踢了它一下,低喝道:“滚,这不是你能吃的!”

    “汪……”它怏怏地走开了。

    *

    等我收拾好桌上凌乱的资料,侦探也正好醒过来了。

    “我、我怎么会在这里?”侦探迷茫地问。

    我换上了服务人员标志性的嘴脸,客气地对侦探说道:“先生,您醒啦?”

    侦探迷茫地打量着四周,问我:“这是哪?我怎么会在这儿?”

    他会这么问,看来已经忘记了这两天内发生的事情,剩下的,编过去就行。

    我说:“这里是我的纹身店,先生,您昨天自己走进来的时候,好像是喝了很多酒,醉得很厉害,不知怎么的就走进来了。进来后,您看清了这是什么店后,就嚷着要纹身,可是你还没说好要纹什么,就倒在沙发上睡着了。这一睡就睡到了现在。”

    “纹身?”他一脸懵,“我真这么说?”

    “嗯。”

    “哦哦,那就纹吧,你这有什么?”他似乎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误以为自己醉酒惹了麻烦,竟然真的提出了要“纹身”的要求!

    我哭笑不得,连忙说:“不好意思,先生,我这个店不是随便给人纹身的。”

    “啊?”他又疑惑脸:“那你要什么条件才会给人纹身?”

    “随缘。”我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指着店门,逐客之意已经很明白了。

    他尴尬地站起来,对我笑笑,这就低着头要走出去。

    “等等,你东西还没拿走。”我指着茶几上的包,对他说。

    “这不是我东西。”他疑惑地说。

    我也坚定地告诉他:“您昨夜过来的时候就带了这个包。”

    “真的吗?”他吃惊地说,但是他想不起来这48小时之内发生的事情,所以只能听从我的编造。

    他拿起包,打开看了一眼,就双眼放光,吓得连忙合起了包口:“钱?怎么会怎么多钱?”

    我说:“你自己带来的东西,怎么会不知道是什么呢?难道这包不是你的?”

    “不!这就是我的东西!”他赶紧笑了起来,像是怕被抢钱一样,把包紧紧地搂在怀里,就驼着背,快步走出了我的店。

    在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我的视野之内后,我终于卸下了服务人员的嘴脸,垮在了沙发上。

    真是一桩亏本生意啊!

    从业这么久,还是第一次亏成这样。

    失忆蛊珍稀得很,我悉心养了三年,也就养出了三条,现在就没了一条,心在滴血。

    那些是我准备的,虽然把人的记忆消除了,但是答应支付的报酬还是不能少的——毕竟,“不义之财”还是尽快散掉才好。

    我坐下来,开始认真地斟酌侦探给我带来的照片。

    撑大的胎儿

    我叫吴深,是一名不起眼的纹身师

    为什么我要让人给我拍照片呢?

    因为有时会相片能够记录下一些不可思议的画面,比人的肉眼还可靠。

    我开始审视侦探给我带来的资料,照片只洗了一部分,全部的照片和视频都存在u盘里做备份,但我只要看照片就够了。

    我先看了范月兰纹身的照片,具象化成虫子噬肉的照片只有几张,照片里的虫吃了肉,变成了粉红色的疤,再变回字的时候,从外表上看根本看不出差别来。

    哦,忘了说了,这不是普通的虫,它的学名叫魂蛊。

    我不是专业养蛊的蛊师,但是有一种蛊我是必须要养的,这种蛊就是魂蛊。

    来我这儿请愿做纹身的鬼魂不计其数,我只是一介凡人,要收留那么多鬼魂、又要养魂,只能是养魂蛊作为鬼魂的容器,令“他们”依附在魂蛊上,等到合适的时机,再将魂蛊制作成颜料,刺在合适的人的身上。

    曹仁的蛊已经食血变红了。

    从纹身变色的程度上看,曹仁受了伤之后,不顾夫妻情谊,迫不及待地吃范月兰的血肉来疗自己的伤,要是他再这样疯狂地索取范月兰,不出七日,曹仁的伤会好全,甚至吃了生肉的他会变得更厉害!

    再看镜子的照片,照片倒是洗不出侦探说的“虫脸”,却是洗出了一张模糊的人脸,那脸仿佛是白烟熏出来的,在眼睛和嘴巴的部位留了三个扭曲的黑洞,一眼看去,真是狰狞吓人的鬼脸!

    拿起范月兰的孕检报告,那就有意思了。

    孕检的各项指数正常,就连b超图都有,看上去,就像正常的胎儿没有什么差别,就连给范月兰做检查的专业医师都看不出毛病来,我当然也看不出来了。

    这真的是活生生的胎儿吗?

    若“怀孕”只是范月兰的幻想,b超图也可以和照片一样,偶尔呈现出不可思议的画面——可孕检指数又怎么解释?这些孕检项目可是通过孕妇的血液、尿液来做的检查呀!

    照片可是“虚”的,人的身体指标不会是假的。

    范月兰怀孕了,肚子里确实有个胎儿了。

    可是,人和鬼的胎儿会是活物吗?生出来后,算是人还是鬼?

    鬼胎只是一个民间传说,我从未遇到真实案例,所以我也不知道范月兰肚子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又该如何化解。

    如果是鬼,除之;

    可如果是人呢?我该发发慈悲心,让他活下来吗?

    真是个难题。

    我盯着范月兰的b超图看了许久,就在苦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忽然一道灵光闯入我的脑海里,惊得我跳了起来!

    不!

    我想偏了!

    要想知道范月兰肚子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恐怕最清楚原因的就是曹仁吧!

    如果那真的是“他”的孩子,“他”昨晚上又怎么会对孩子的母亲索取无度?如果不是天亮了,恐怕他为了疗伤,是不会停下对范月兰的索求!

    为了疗伤,“他”需要人的生气;

    但养一个鬼胎,鬼胎也更需要人的生气才对!

    短期间之内索取范月兰的生气,曹仁是不顾鬼胎了吗?

    这有两个解释,要么曹仁知道鬼胎生不下来;要么就是曹仁已经泯灭人性,连亲儿子都不顾了!

    现在范月兰的身上不单只是养了曹仁一个鬼,还有鬼胎!

    同时养两个鬼,普通的凡人根本做不到!

    而不管鬼胎到底是人是鬼,照曹仁这样索取方式,范月兰是危在旦夕了。

    还好,侦探把最重要的资料给我找到了,那就是——范月兰的现住地址!

    她住的地方就在那日左正请我吃饭的餐厅附近,从店里赶过去大概是10分钟的路程。我把店关了,这就匆忙赶了过去。

    *

    但我并没有去到范月兰家。

    因为刚走到范月兰家附近,就正好撞上了出门散步的她。

    她看到我,倒是没有曹仁看到我那样惶恐,而是喜滋滋地迎上来——哦,对了,其实每次都是她主动走过来和我打招呼呢!这一次也是一样,我还没看见她,她就先看到了我。

    “吴老板,你又出来和朋友吃饭吗?”范月兰扶着腰,笑着和我搭讪。

    我看了看她的脸色:肤色暗沉、黑眼圈重、双眼无神,和上次见面时……不,应该说是和侦探偷拍的照片相比,已仿佛是两个人的区别!

    这是被阴魂索取过量生气所致。

    而顺着她的手,看到她扶着的腰身,我的脸色再也无法维持平静!

    四天前见面时,范月兰肚子还是平平的;

    可现在,她小腹隆起,不算很大,但已经显怀了。

    我连忙回想刚到手的照片,照片里,范月兰是拍着的,看不见肚子,自然就没法和现在做个对比了。可是作为一个母亲,如果肚子长到这种程度了,应就不会愿意趴着了吧?

    范月兰这肚子到底是在这4天里慢慢长大的,还是一夜之间变成这样的呢?

    见我脸色凝重,范月兰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吴老板,是不是觉得我这肚子……长得太快了?”

    我回过神,发现她虽然面带微笑,但是眼神闪烁,充满了忐忑不安。

    她会这么问,就代表着她目前还不知道我和曹仁的事,心里还是把我当值得信任的人说道:来对待,甚至还有些感恩。如果是这样,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我开口道:“是呀,我记得四天前我们碰面时你肚子没有那么大,怎么才四天不见就这么大了?”

    范月兰看了我一会儿,不知道在思考什么,等她做好定夺后,她沉下笑容,压低了声音对我“在吴老板面前,我还掩饰什么呢?如果这世上没有一个人可以相信了,但吴老板肯定是值得我信任的人!我这肚子,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今天下午醒来,我肚子忽然就变这么大了。我现在正想去医院检查一下,还想检查完后,去你的纹身店找你一趟。”

    找我?

    我眼珠一转,就明白她为何要找我了。

    纹身是我给她纹的,孩子是鬼胎,想要弄明白鬼胎的事,当然是找我比找医生更靠谱了。

    我说:“这可正好,我的店离这里并不远,你要不要到我店里坐坐?这样我也方便给你做个检查。”

    “嗯!”

    *

    幸好范月兰这个时段里还是愿意相信我的,我并没有费多大的功夫就让她心甘情愿地和我走了。

    这还多亏了曹仁当初选择让我将“他”纹在范月兰的背后,这虽然让他们夫妻俩难以相见,但在某方面上,曹仁是无法得知范月兰“背”着他都遇上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

    在日落之前,在范月兰拿出镜子和曹仁见面之前,曹仁是不知道我现在和范月兰说了什么的。

    在路上,她告诉我,她睡到下午3点多醒来,觉得浑身酸痛至极(废话,被鬼压了一个通宵),起来时发现肚子竟然变得和四个月一样大小,不由得吃了一惊!

    她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也叫不出曹仁来问个清楚,只好打算起来清洗身体后,就马上去医院做个孕检。

    而就在她洗澡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脸变得毫无光泽,像是变了另一个人一样!

    也是在这时候,她发现自己背上的纹身变成了粉红色。

    这些变化让她感到十分害怕,赶紧趁着家人还没回来之前,匆促离开了家。

    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刚出门就转角遇上了我!

    我终于忍不住把我心中存在已久的疑虑问了出来:“在你丈夫生前,你们之间是不是闹过什么‘不愉快’?”

    听完我的问题,范月兰脸色一变,但很快就强撑起笑容,说道:“没有。”

    她语气那么虚,说“没有”,谁信呢?

    “真的没有?”我质疑道,“到了这个地步,你最好不要说谎。”

    “没有,真的没有。”她可怜兮兮地看着我,柔弱地说道,“就算我们夫妻俩过去有什么不愉快,但那都是过去了,现在我和阿仁感情这么好,过去有什么矛盾早就开解了呀!”

    不肯说实话?

    我皱了一下眉,想起了这件事的源头就正是这对夫妻没有和我说实话,才会让我沦落到散财消灾、命悬一线的地步!

    就是为了这对满嘴谎言的夫妻!

    我看着眼前楚楚可怜的女人,忽然觉得世人伪善的嘴脸比鬼魂的脸更难测,她“演”得这么真,怕是连自己都信了自己编的谎言吧!

    “怎、怎么了?”范月兰忐忑地问,“吴老板,你、你怎么这么看着我呢?难道说我这孩子有什么不对吗?阿仁又怎么了?”

    我收回眼神,心里忖度道:曹仁现在已经对我起了防心,但是范月兰还没有,如果让范月兰也对我起了防心,那我以后就真的一点近身的机会都没有了!所以现在还是先不要打草惊蛇的好。

    于是我说道:“没什么,先进店吧,我给你做个检查,等检查完后,我再把结果告诉你。”

    “嗯。”

    此时,我们已经到了店门口。

    我掏出钥匙,就要打开卷帘门的时候,站在我背后的范月兰终究是忍不住心里的害怕,问道:“吴老板,你说,我和阿仁的孩子到底是人还是鬼呢?”

    原来,不止我有这个疑问,就连孩子的母亲也有这个疑问!

    我想了想,说:“不知道,得检查过后才知道是人是鬼。难道,你丈夫没有和你说过这孩子的事吗?”

    范月兰说:“我……我也有问过阿仁这个问题,他说,我们的孩子由我的肉身来孕育,所以他生出来后当然是人!而且我也去做了检查,医生都说没问题,所以我想他应该会是人。可是,今天他忽然变得这么大,我……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人了!”

    “生下来是人?你丈夫真的这么说吗?”我疑惑地问,心想,曹仁是鬼,满嘴鬼话,“他”会不会是骗范月兰的?

    “阿仁不会骗我的!”范月兰话音刚落,忽然间,店里面冲出一只疯狗,狂吠着扑到了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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