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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不能磨灭的印象

      为了参加禁止原

    弹 氢弹的世界大会,中国代表

    到了日本。这几年来,日本和中国的交往逐渐频繁起来,这两个国家仿佛仅仅隔着一道河水,两岸的人民早已互相招手欢呼,互通友好的声息。尽管渡口上还看不见通航的船只,但是人民欢呼友好的声音已经使全世界爱和平的朋友们感到高兴。

      往者已矣,把过去这一段中日之间不愉快的历史忘掉吧,中国人民伸出手来,向他们的邻居和朋友表示出衷心的友好,我们的道路绝不应该是日本帝国主义者的贪婪、�谋和战争,而是人民的友爱、合作与和平。

      我们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情来到日本的。在日本,我深深感觉到日本的风土人情之美。我看见了日本的工人、农民、教授、诗人,和一些和平运动者们,他们都很朴实、诚恳,对中国流露出一种无法形容的热情。我记得我们参观一个工厂,工人们看见新中国的人来了,争先恐后地向我们致意,和我们握手。他们把我们簇拥到机声隆隆的车间,突然我们的眼睛亮起来,原来这些热情的主人们用无数的五星国旗把整个的车间插满了,每一个车床 上都挂着崭新的、美丽的五星国旗!他们露着满意的微笑,望着我们这些远来的客人,仿佛说:“新中国的朋友,你知道我们心里是多么喜欢你。”

      语言不通固然是一个障碍,但在日本,我们与主人有各种办法来互通心意。我们可以默不作声,笔谈一两小时,主客都感到莫大的欣慰。其实不用什么语言,也一样表达出相互的情感。我记得在九州福冈市的一个火车站上,祖国的侨胞们举着五垦国旗欢迎我们。那时正是一个炎热的下午,车站上挤满了流着汗的妇女老幼和青年学生,在火车到达的时候,奔跑着、喧嚷着。但是等到发现了五星红旗下面的我们的时候,许多人就立刻拥上前来,向我们鞠躬,寒暄。到过中国的人,就掏出名片来向我们致意,一再道谢在中国他们所得到的款待。每到一个地方都是如此,无论在车站、旅舍、学校、公园,每当我们被发现是从新中国来的,就会有人走上前来和我们热情地谈话。

      我在长崎和当地的一些诗人、小说家、剧作家、戏剧工作者等开了一个座谈会。那天有一位来自广岛的文艺界人士,和我谈起今天日本人民对中国的感情。他叙述到过去日本军国主义对中国的种种残害,他说,“这些事情只有等到美帝国主义扔下原

    弹 以后,我们看见自己周围家破人亡、血肉粉飞的情景的时候,我们才意识到过去日本军国主义者对中国人民所犯下的罪恶是多么深。我们心中对你们的歉咎是不可言喻的。但是今天新中国却为了和平,伸出手来向我们表示友好。你们忘记过去一切的恩仇,你们不但派了代表到日本来看我们的受原

    弹 毒害的病人,并且送给我们大批的款项来为这些人治病。这些原子病人提到这一点就热泪横流,要我对你们表示感谢。他们说,中国人民简直是比自己的亲父兄还仁慈。”

      关于今天的中国,在日本有种种传说,传说的精神都是说中国人们的生活空前提高了,文化教育和科学都有极大的进步。关于新中国的任何书籍,销路都非常好。青年学生和文艺界人士更爱谈中国文艺生活和文艺论战种种问题。商人们便爱谈中国人喜欢哪种货品,哪种中国出产品是日本现在生活最必需的东西。

      我在长崎临海的一个美丽的花园里遇见了一个日本诗人和一个日本商人,他们正激烈地辩论着:哪条道路离中国最近?那个诗人是早想到新中国来观光的。他听说长崎离中国最近,中间只隔一道海,他就搬到长崎住了半年,他说,他希望有一天在天朗气清,海上的雾消尽了的时候,望一望对面的新中国的景色是如何美丽。

      “不要相信他,”那商人鼓着眼睛说,“那是海市蜃楼。我是讲实际的,货从长崎送上船去,一个昼夜就可以到上海,那是最近的路。”“不,”那诗人畅快地微笑了,“最近的路并不在那里,而是从东京到北京。老百姓心上的道路是早就通了的,现在就等待从东京到北京正式开航了。”日本人民希望早日恢复和中国的正常外

    关系,处处都可以听到这样的论调。甚至在海关上等待办手续的时候,都可以听见一些小职员们抱怨着为什么还不赶快恢复邦

    。大学教授、实业家和知识分子们就更不用说了,似乎是每个人的政见可以各不相同,但每个人从自己的生活里都感觉到必须和中国友好来往,才能解决眼前的问题。多少次派到中国来观光的各种日本代表

    ,回国以后都有些报道,这些报道有一个共同之点,就是:中国人民确确实实在和平建设。连一个前军官代表

    都在香港发言,不得不承认中国的国防和军备完全是防御性质的。

      想到中国来的日本朋友太多了。我们临行的时候,就有十二个市长来见我们,希望我们转达他们想到中国来观光的心愿。我们上飞机的前夕,几个“刑事”(即日本的警察)也和我们谈起观光的事情,他们说:“各种代表

    都看过北京了,我们觉得我们也应该观光一下。”

      但是,最使我难忘的印象是已经从中国释放归国的日本战犯见我们的情景。无论我们走到日本什么地方,只要有日本战犯住在那里,他们就会从几十里路,甚至几百里路以外,三三两两地赶到旅馆里来见我们。他们每个人都把最好的衣服穿戴起来,整整齐齐地来见我们。有时带一封感谢的信,但多半的时候,他们并不带什么,就在客厅里坐着,等我们进来和我们见一面。见面的时候,常常先是沉默的,慢慢谈起中国,讲起在中国受到的待遇,就不知不觉地喉咙哑了,眼睛潮润起来。他们说,“‘人道’这两个字,只有在新中国我们才看见,才感觉到。我们才认清过去的自己是什么样子,我们才知道今天的自己应该干什么。”

      有一个年老的,大约将近六十的战犯,唏嘘地对我们说:“我是一个被重新救活的人。我得了重病,你们找了最好的大夫给我治好了。这个,你们觉得不算什么。但从此我才懂得我该做一个有人道心肠的人,有正义感的人,这是我在中国当战犯的时候学来的。”

      上飞机以前,正落着大雨,又有两个头发斑白的日本老人坐了一夜 的火车,赶到我们住的旅舍来见我们。见到之后,才知道他们也是从中国释放归国的战犯。他们的眼神流露出见着我们的喜悦,但是脸上笼罩着一种沉郁的神气。他们不知不觉地谈起他们自己的生活:“很困难哪!工作是不容易找的。我们都在亲戚朋友家暂时寄宿着,但是恐怕也住不久了。”

      谈着谈着,仿佛沉闷起来。然而立刻他们又抬起头来,露出一种自信:“可是我们仍然要坚强严肃地活下去的。我们在中国看见了你们的真理,无论我们处在怎样困难的情况之下,我们决不能够放弃和平的道理。朋友们,我们要活下去!”临行的时候,他们掏出两封感谢的信来,托我们转达给在中国照顾过他们的朋友。

      他们原要送我们上飞机场的,但是他们讲,怕回来的时候车钱不够,就没有送。

      他们立起来,笔挺地站着,忽然像两个沉着而热情的青年人。他们紧紧地握住我们的手,像对多年的老朋友告别:“永不能忘记!”

      一九五六年十一月

      (原载《迎春集》,北京出版社1958年9月版),zhezuo.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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