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院后做的第二件事，便是打电话把朝美叫到家里。白说无论如何不想和朝美同处一室，但我半强迫地让白待在书房。确认书房的门关好之后，我站在门前给朝美通了电话，但朝美说要晚一些才能过来。期间信号一直不好，听筒里发出刺耳的声音。我身后的门内，白正哀叫我的名字。
“夜见……你不能这样……你放我出去……”哀求的哭腔。
“你是朝美的天使，对吗？”我不知所措，我知道我在无缘无故地朝她吼。我只是无法接受我为了遵守约定而不得不背叛约定的现实。
“我不是……”白声音颤抖。
“因为，你从一开始就认识我啊……我早该注意到的。”
白选择了沉默。我越发觉得屈辱。
我觉得两腿之间好痛，像要裂开一般。
我好害怕好难受。嘴发不出声音，手也动不了。手腕好痛。眼前什么也看不见。但我知道我在桥下。耳边有水暗暗流淌的声音，远处还有车的声音。平时我总是觉得车声好吵，现在它们美妙得像曲合奏。
正上方传来男人的喘息声。我因痛苦而发出声音。
我该怎么做？从来没有哪个老师和大人告诉我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做。也许根本就什么也做不了吧。脑里的东西似乎在逃出我的身体。
我唯一还能想到的就是我和你的约定。粗重的袋子将我包裹在内，头发缠在脖子上，难以呼吸。
很久很久之后，男人停止了那个令我恐惧疼痛的动作。他把我的双腿合拢，塞进袋子里。奇怪的声音。
我被提了起来。脚踏在草地上的声音。没错，现在是盛夏呀。
突然，我像被扔进了冰箱里，袋子将我包得更紧，周围都是冰冷的液体。耳边咕噜咕噜地响，脑子突然一片空白，突然又回过神来。我在向下沉，但很快便停住了。发丝离开了脖颈，但我却完全没办法呼吸了。
看来，明天开始，我将无法遵守我们的约定了。
神呀，这是我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向你祈祷！我绝不能就这么消失啊！
没错，我不会消失的，这些都是梦而已。我一定会变成天使，和你一起迎来实现约定的那一天的，夜见。
等着我，千万不要喜欢上别人。
今天仍是砾原当班。他把我叫过来，要我陪着他。然而我从来不是一个善于开解别人的阳光少年。直觉告诉我不应该去，但我不知道。如果自己不去。今后又该怎么面对这临阵逃脱的事实。
“你和朝美从小就认识吧。”已经快要闭店，一直沉默着的砾原突然说这么一句。
“她告诉你的？”我避开他正看着的收银台，往出口看。
“她说她是最近才想起来的。很奇怪吧？”
我转头，砾原也看着我。“不觉得她有点奇怪吗。”
这不是问句的语气。“你想说什么？”
“她在躲避什么？”我有种被他澄澈的瞳孔吸进去的可怖感觉。
“为什么要问我？”我不自觉向后退了半步。
“你怎么会不知道！夜！她为什么一定要叫你来？那明明就是在给你看证据！看自己终于对你死心了的证据！”
“啪”地一声，砾原狠狠地拍面前的台子。
“你隐瞒了什么！”
“放屁！”我朝着他的脸就是一拳。他踉跄几步，捂着脸。血从鼻子里流了出来。
“对不起。”砾原的声调降了下来。
我掏出钥匙环，把备用钥匙拆下来。甩在收银台上。钥匙滑行着。撞上了一侧的边沿，慢慢停了下来。
“夜……”砾原没有去拿，只是看着我。他的表情像是在看一个即将和他分道扬镳的旧友。
“混蛋。”我转身离开。“别再找借口躲避现实了。”
“夜。”他叫住我。
“前几天你看见我爸爸的时候……眼神不太对。”
我转过身。也许我此时的表情不怎么和善吧。我看见砾原的身体似乎颤了一下。
“关于我爸爸的事。我想……和你谈谈。”他定定地凝视着我的脸。眼神没有任何躲避。
“喂？你要上战场吧？什么臭脚啊那是。”我又走回柜台前，揉乱他的头发。原来砾原从那时和我分别后，已经长这么高了。他再也不是小孩子了。这长着可爱娃娃脸的混球。
“过两天我就会去。”他拿出手机，看了看日历，“那，就这天吧。我要回去准备点东西。夜，答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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