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我已经知道他要告诉我什么了。虽说我已经知道了事实,但我仍愿意等他亲口对我说出真相。
“如果你喜欢朝美。就去追吧。”我正要出门,突然听见砾原那温柔而清楚的声音。我猛然回头,愣在那里。
“没什么。她是个好女孩。只是这世界上适合天使的人。实在太少了。”
他微微笑着,眼眶有些湿润。
朝美与砾原分手了。我想我大概明白了其中缘由。在我给朝美打电话三天后,她来到我家。眼圈红红的,像是刚哭过的样子。我却觉得精疲力竭。
“他都没犹豫。我只是那么说,他就同意了。”朝美呆呆地望着半空,像在看漂浮在那空中的灰尘。明媚的阳光没有半点疑虑地从窗口洒进来。
我说不出砾原对朝美的感情。这个时候说这些就像用剜刀清理濒死之人的伤口。除了加剧他临死前的痛苦和使自己得以解脱之外,没有任何用处。
“分就分了吧。”
“嗯。”朝美也没企图对我的意见做任何反抗。我更加确信这不是牢骚,事实上,她不过是告诉了我结果。
朝美靠着沙发坐在铺在地板的毛毯上,我忽地用两手撑住沙发,面对着她。她只是哀伤地望着我,像望着快要碎掉的玻璃弹珠。但我猜,现在映在她眼中的,只有她自己镜前的身影。我决心下一个赌注。
阳光下朝美的躯体也没有一点瑕疵。它反射着温暖的光线。我已经不能再按照命运安排的那样躲避了。我舔吻着她的身体,她则像猫一般发出微弱的呻吟。是和白一样的温度和柔软。我将朝美慢慢放平,和她尽情地接吻。她则把双手插进我的头发中。在这温暖的屋子里,我仍能感觉到朝美身上正散发着热气。她唤着我的名字,就像在唤一只迷失在森林里的狼崽。我闭上双眼,凭声音和气味寻找着归去的路。就在我进入朝美身体的那一瞬。
我听见了振翅的声音。那是硬纸片被风吹动的清脆爆破音。
朝美在沙发下发现了抛弃自己和母亲的可憎男人。
照片后用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字体写着:与儿夜见于**。**年。
我分明看见面部表情极度扭曲的朝美身后站着一个散发着冰冷的月之辉光的人。
照片从朝美的手中滑下。泪水大滴地从她的脸庞滚落。她慢慢转过脸来。眼神空洞而浑浊。
“爸……爸……”从她变得苍白的双唇间,飘出了这样的两个音节。
白听了愚蠢的我的话,终究回到了朝美身边。也把替朝美承受的痛苦带回了朝美身边。
朝美赤裸着身体,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双腿间并没有流出鲜红的液体。
我仰起头,看到白惊恐而痛苦的表情。她一侧的翅膀径自裂开,露出森白的骨头。就在同时,我感到左臂剧烈地疼痛。
鲜血流了出来。朝美恍惚着,单手握着那把我新买来的剔骨刀的刀柄。看来就算我放弃了,东西的用途也仍是在买回来的时候就决定好了的。就像人生一样,是无法改变的啊。我没有再躲。于是朝美又一刀砍在我的肩上。
只听见白一声闷哼,倒在血泊之中。翅膀一抖一抖,浸满殷红的液体。我忽地明白了什么。我终于明白了什么!
“要不是你……要不是你我就不会死!……夜见……救我……夜见……”朝美也被刀划伤,她像受了伤的野兽,一刻嘶吼着,转而又低泣着嘟囔起来。我捂着伤口,血仍不断汩汩流出。朝美看着我,完全是一副崩毁了的样子。她提着刀朝我砍来。
我一把夺过她的刀,扔在地上,然后,用她的长发,硬生生勒死了她。
白呜咽着爬了过来,抱起滚烫却渐凉的朝美。我捡起刀,抵住白的喉咙。
“你们的尸体在哪。”
似乎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白用放弃抵抗的口吻说。
“连雁桥。”
步行到公园已是半夜。公园很大,我从长满细杨树的树林中穿过,路过里面亲密拥抱着的情侣和无处可归的流浪汉。没有人注意我。白默默地跟在我身后。她翅膀上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我的伤口也几乎痊愈。白看起来仍憔悴得很,但已经不似刚才那般险些丧命。朝美能再死一次,白也可能真的再次死去。不,也许白还不曾死过。
我不再去想这些无绪的事情,脱下外衣,戴上潜水镜和水下灯,潜到桥下冰冷的水中。这里的水一年四季都是这样冰冷彻骨。忍着几乎窒息的压迫感,我来到温度稍高的水底。
那里有一个粗布袋子。袋口冲着水流的下游漂浮,像是在对我招手。我半游半走地来到它面前,解开绳子,用双手撑开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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